瞬刹之间,只见刷刷数十道黑影闪过,四面八方已围满了人,一个个脸色阴戾,那白衫老人也在其中,只见这人鹤发童颜,仙风道骨,起手却是杀招,拔剑便往谢离身上刺去,只听当的一声,两剑相格,火星四迸,从那草垛里竟又飞出个魔教走卒装扮的青年男子,细眉薄唇,铮铮傲骨,一张脸如蒙霜雪,出招利落,一剑将那白衫汉子震的连连后退。
谢离连连扼腕:“让你藏好了别动,你跑出来做什么!”
林故渊持剑护在他身前,微微一笑:“喝酒啊,出来讨一杯酒喝,怎么,不让?”
谢离一愣,接着绽放笑容:“让,让,小娘子开口,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架梯子去给你摘。”
林故渊登时又沉下脸色:“你这胡乱说话的臭毛病能不能改改?再浑叫,我斩你一条膀子。”
众人见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像是在打情骂俏,更不知道他俩葫芦里卖得什么药,那白衫汉子提着剑,被刚才那一记格挡中对方剑上内力震得半条手臂酸麻不已,他见林故渊年纪轻轻,衣着打扮也甚为普通,心中更是狐疑,喝道:“老子不信这个邪!”
他放开手臂,举剑又刺,林故渊只守不攻,剑来便挡,剑去便收,一连发出四五招,招招快如闪电,将他和谢离周身封如铁桶一般,那白衫老人只见剑影化作白光,连他如何出招都看不清,何谈应对?他摸不清林故渊武功的来路深浅,提着剑倒退两步,大声道:“抓住这两个细作!”
众人从四面八方齐齐上阵,林故渊回头去看谢离如何应对,只见谢离睬也不睬周遭教众,只望着自己,笑道:“身手漂亮的很,逆水堂这旗使比你差得远了。”
话音刚落,就见数人同时举掌劈来,谢离大喊一声:“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打不过,可打不过!”慌慌张张的后折腰身,向右一避,竟像是变戏法似的,从四五道凌厉掌风里完好无损的避了开去,他弹起身,笑嘻嘻地反折了一人手掌,轻轻巧巧说了声:“走你!”
说着举掌朝那人手掌一拍,那人见他满脸笑容,似是并未发力,刚待要骂,忽觉排山倒海一般绵密掌力从双掌侵入,直达两条大臂,顿时脸色大变,连连后退:“有古怪,各位小心!”
谢离乱走乱打,浑似一点武功不会,乱七八糟的这里打一下,那里戳一下,一会抓了个老人,笑他:“你怎么长得像个老树根。”一会又抓住个青年的肩膀:“你长得俊,可以去扮个小生。”惹的众人怒不可遏,大喊:“这哪里来的疯子!”个个恨不得抓住他暴揍一顿。
可不知谢离使了什么手段,所到处迫得人人避退,他倒是来了劲,往空地一躺,撒起泼来:“酒呢,你们偷偷摸摸喝得好畅快,来得都是客,也分我们两碗吧!”
林故渊见他无心迎战,只是一味胡闹,知道是故意拖延,干脆持剑于肘,立在一旁,只冷眼观望众人反应,有上前挑事的便横剑挡上一挡,他俩以退为进,不多时竟在周围划出一个圈子,逆水堂教众全都被他俩逼至圈外,谁都近前不得。
缠斗了这一阵子,众人都瞧出来了,这两人武功套路深不可测,撒泼打诨使得的全是障眼法,却不像有什么恶意,否则凭这两人的身手,此刻早已见血。
大家不敢轻举妄动,站在圈外与两人对峙,那白衫汉子隔空喝道:“你们偷听我们说话,到底是何意图?是不是欧阳啸日那厮派你们来的?”
谢离坐在地上,抱膝笑得前仰后合:“你问我们是何意图?你们在天邪令地界,密谋以下犯上,公然违抗右掌教命令,马上要变成一群死人不说,还要给你们的魔尊主子添乱,两头不讨好,老子是可怜你们愚笨,特意指点一二。”
他眨眨眼:“还没说完,老子愿意指点你们——但也要看你们是否心诚。”
一名汉子气得龇牙咧嘴:“别跟他们废话,拿下再说!”
“慢,都别动!”那白衫老人举手制止众人,“你且说,怎样算是心诚?”
谢离笑嘻嘻的瞥着他:“老的比少的强,算你识相。”他拿眼望着不远处一排酒坛子,抬了抬下巴:“先拿酒来,伺候大爷喝尽兴了,我们再议其他。”
那白衫老人捋须思忖片刻,叫人搬来酒坛子,分给谢离和林故渊一人一只酒碗,哗啦啦倒满,道:“请!”
谢离大笑:“这还有点意思。”说罢仰头咕嘟嘟一饮而尽,又让人斟酒,连尽三大碗,感慨道:“好解渴。”他自己扳过酒坛,又斟满一碗,举碗示意林故渊:“一起?”
林故渊浅浅抿一小口。
那白衫老者不声不响等他喝完,这才缓缓道:“我们密谈内容尽数被你们听去,今日逆水堂是定不会让你们走了,二位身怀绝技,相斗之际又处处相让,想必来我们这里也不仅仅讨口酒喝这么简单,明人不说暗话,二位不如有话直说。”
谢离笑了一阵,指着他道:“你这人脑子清楚,也懂规矩,讨我喜欢,如此我便指点你几句。”
他翻身起来,拍拍衣上的泥土,道:“实不相瞒,我今夜来此也是受人所托,本是想来打听些右掌教的消息,不料正赶上你们在密谋大事。”
他观望众人表情,拍手道:“哎呀,紧张什么,你们说巧不巧,我要办的事,跟你们密谋之事不谋而合,托我来此的人与你们堂主也算得旧交,只是我虽喝了你们的酒,这其中隐情,尔等怕是够不上资格听。”他忽然严肃:“叫你们堂主来。”
那白衫老者听他说起“不谋而合”四字,心中大为惊讶,暗自沉吟:难道他们也为魔尊而来?便颔首道:“二位稍等,待我回禀堂主。”
他回头望向高台,只听铮的一声琵琶响,鼻中一阵幽香拂过,眼前已经无声无息的站了个人,怀抱琵琶,葱白似的手指撩着琴弦,身量娇小,气势不输,极威严的昂着下巴,一双微微下垂的媚眼闪烁寒光,正是温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