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故渊跟在他身后,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半句有用的话没套出来,反被他调戏了一把,恨得牙酸,心里却莫名的甜,望向谢离背影,只觉步履轻盈,身心欢畅,快活的满脑子冒泡。
谢离重新戴了人/皮/面具,这次扮了个方头大脸的中年汉子,后腰挂着只酒葫芦,大摇大摆的踱方步,心情也甚爽快,嘻嘻哈哈围着林故渊打转,若是有条尾巴,怕是要摇到天上去了。
林故渊观察周围地形,这才发现原来这座悬崖并非山顶,而是群山中一处凹陷的隘口,通往大山深处,两侧山体陡然拔高,乱石遮天蔽日,中间形成一道天然峡谷,正是兵家形容的易守难攻之地。
回看刚才落脚之处,壁枭已尽数飞回,空荡荡的悬崖边散落着些野兔的毛发指爪。
两人从重逢喜悦平复过来,都沉敛面孔,小心应对四方危机。
谢离带他走了一阵,指着前方峡谷入口,低声道:“这里便是风鸣谷,再往前走,就是天邪令总坛。”
林故渊朝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峡谷内黑雾弥漫,一片死寂,谷底开满白色花朵,那花根根直立,大如荷花,临风摇曳,延绵成海。
看不见其他魔教弟子的影子,地上这一堆、那一簇堆着些白森森的东西,他以为是石块,走近了才发现全是人的骸骨。
应是浸过化尸水之类药物,都腐烂的很干净,累累白骨散落在花丛深处,升起蓝幽幽的磷火。
道路两侧每隔不远便架起一只巨大的火盆,火焰直冲起三尺来高,红彤彤的火光映着骷髅塔,倒将一条进山峡谷布置的如黄泉路一般。
越往峡谷深处走,地上骸骨数量越多,歪歪斜斜插着些破烂的招魂白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林故渊被这景象瘆得起鸡皮疙瘩,问谢离:“这些都是什么人?”
谢离的目光甚为沉郁,淡淡道:“有你们正道的人,但大多数是我们自己人。”
林故渊道:“魔教的人?”
谢离道:“沧海君走后,教中议论纷纷,红莲威信不足以服众,一时草木皆兵——看谁都像沧海君手下,看谁都以为要谋害他性命,装腔作势的低调了一阵子,待歃血术初成,便开始大肆清洗教中势力,但凡一句忤逆,都被他杀了扔在这里,连妇孺儿童都不放过,凤鸣谷是进出天邪令唯一通道,他这么做,就是要让来往教众看个清楚明白,违抗他是怎样下场。”
他叹了口气:“沧海君为人散漫不羁,本不适合执掌天邪令,红莲独居高位,只需宽厚待人,假以时日众人自然服他,又何须大肆杀人,伤了兄弟们的心?何况沧海君走前曾极力规劝下属,‘往后视陌尘君如视天邪令,违抗陌尘君如背叛天邪令’,可红莲生性多疑,最终弄得教中四分五裂,他还要怪别人不心服他。”
林故渊道:“自古掌权者皆是如此,只是手段如此狠绝却是少见,人命在他眼里竟如草芥一般。”
谢离道:“你可知前些年在江湖上颇有名望的‘花间游’一派?”
林故渊道:“听说过,好像是一帮轻功绝伦神秘高手,来去无影,在各地都开了堂口,专接暗杀案子,只不过近些年销声匿迹了,听说是内部起了争斗。”
谢离做了个手势:“都在这里。”他长长叹息一声,神情颇为哀恸,“还有我们青木堂的一干弟兄,可怜他们,至死不肯忘怀天邪令收留之恩……这次回来,乍然看见这些,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林故渊点点头,因他自小便深信正道弟子绝不能与邪魔外道为伍,虽暗暗对谢离生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一路克制己身,刻意疏远,于魔教种种仍所知不多,皱眉道:“他这样放肆,无人能约束吗?你们教主,那位冷先生现在何方?”
谢离面色一沉,忽转阴戾:“现在何方?那却要问红莲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