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正好。
苏夭夭坐在窗前,托着下巴,看着院中那株盛放的桃树。
桃树已经快有百年树龄,树干粗壮得要三人合抱,娇艳的桃花挂在枝头,香气幽幽,灿若云霞。
明媚的阳光透过桃枝时似乎染上了桃红,那粉红光斑落在夭夭脸上,给雪腻晶莹的肌肤渡上了一层粉融融的柔光。
夭夭伸出一根纤细白嫩的手指,拨开厚重的刘海,指尖挠了挠脑门上那道寸长的伤疤。说来也怪,这伤疤已经三年了,平时没事,每到桃花盛开的时候就会有些痒。
为此,她跟母亲开玩笑,说自己这是“桃花疤”,就因为这道疤,她与京都最炙手可热的英王殿下定了亲。听说京都的少女们几乎都要疯了,暗恨那道疤怎么没有落在自己脑门上,要是能嫁给英王殿下,来两道伤疤都使得!
“姑娘。”丫鬟白芷捧着个白瓷小罐过来,小心地放到夭夭前面的矮桌上。
夭夭一边将小瓷罐上封着的厚纸揭开,一边慢悠悠地说道:“这是绿云香,取‘绿鬓如云’之意,上次做的绿云香母亲说很好,她用了一个月之后,本来有些发黄的头发又变得乌黑亮泽了。”
她用小银勺沾了一点点小罐里的香油,在指尖抹开,对着阳光看了看色泽,又凑到鼻尖细细一嗅,笑道:“这绿云香的配料里有一道苓苓香,母亲很喜欢它清香的味道,我特意改了方子,把苓苓香的味道加重了些,现在看来成功了。这一罐已经储藏了七日,刚好可以用了,等会儿就给母亲送过去。”
她像往日一样有些话唠,语调娇软轻快,自顾自说了一会儿才发现白芷有些心不在焉,往日这丫鬟对制香很感兴趣,总是巴不得她多说一些,今天倒是一反常态。
“怎么了,可是累了?”夭夭的院子里有十几个小丫鬟,没有召唤就在外面候着。贴身的一等大丫鬟有两个,除了白芷,还有一个朱槿,今日不知怎么吃坏了肚子,在自己屋里歇着,她身前就只有一个白芷服侍。
“没,奴婢不累。”白芷目光一闪,低下头恭敬地答道。
夭夭仔细看看,见白芷脸上没有疲惫之色,也没再说什么,把小瓷罐的厚纸重新封好,准备亲自给母亲送去。
“姑娘,二姑娘身边的红玉姐姐来了。”院子里的小丫鬟禀报。
夭夭眉头皱了一下,将手中的小瓷罐放下,“让她进来吧。”
红玉低着头进来,目光规规矩矩地垂着,并不敢乱看,双手捧着一个蓝缎竹纹包袱,那包袱不及手长,看起来却很有分量,红玉捧得颇为吃力,“这是英王殿下给您的博山炉。”
夭夭目光一亮,示意白芷将包袱接过,顾不上询问自己托未婚夫君寻觅的宝贝香炉为什么会经由庶妹的丫鬟来转交,她迫不及待地解开竹纹蓝缎包袱,露出里面沉甸甸的铜香炉。
青铜炉身,鎏金云纹,上部镂空成海上仙山,雕有青松仙鹤,古朴雅致。
夭夭欢喜地抚摸着小香炉,细白的指尖与香炉的沉重敦厚相衬,更加显得柔嫩,珠光粉润的指甲像是一小片半透明的粉色芙蓉玉。
夭夭满足地轻叹一声,这正是她一直想要的博山炉,没想到英王殿下真的给她找来了!
红玉低着头说道:“英王殿下在湖心亭等您。”
夭夭看了红玉一眼,淡淡开口:“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红玉行过礼就退下了。夭夭指了个小丫鬟,把那罐绿云香给母亲送去。
她不慌不忙地坐在梳妆台前,吩咐白芷给自己重新绾了个凌云髻,插了支碧玉桃花簪,又换了身樱草色襦裙,两根长长的浅绿色宫绦一直垂到裙摆。
看看镜中的自己没有什么不妥,夭夭这才起身,带着白芷穿过二门,去了外院。
尽管她已经与英王定亲,但母亲规矩严,不许英王随便进内院来,更不许英王进她的闺房。平时她和英王见面,多是约在外院的湖心亭。
阳光温煦,春风却还带着一丝凉意,鹅黄色的绣鞋踩着湖面上九曲长廊的木质地板,留下一串轻盈的脚步声。
夭夭穿过长廊,径直进了湖心亭才发现里面并没有英王,倒是她的庶妹苏梦雪在。
苏梦雪站在亭中,下巴微抬,冷漠地看了夭夭一眼,微风拂过她身上雪白的流仙裙,扬起一角如梦似幻的轻纱。
夭夭脚步一顿。
这很反常。
苏梦雪在她面前向来是做足了伏低做小的样子,不管是在人前还是人后,她都是怯弱娇柔的,现在这副高傲冰冷的样子她从来没有在苏梦雪身上见过。
想到刚才是苏梦雪身边的丫鬟告诉自己英王在这里等着,夭夭顿生警惕。
“苏夭夭。”苏梦雪终于开口,语气却不复往日的恭谨,充满嘲讽,“你不会见到英王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