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纪年偏偏对陆而旖的耍赖毫无办法,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其中包含的无可奈何,根本不需要他用语言来表达。
即便知道是陆而旖找的幌子,程纪年还是认真地试了试她的体温。陆而旖不好运动,冬天借口说自己要冬眠,夏天又怪天气太炎热,总之任谁也拖不动她去运动。
有一回程纪年就着这件事,和她打商量,问她平面模特也要保持身材的吧。
陆而旖咧嘴一笑,说出口的话很是欠打,“可是我好像吃不胖。”
大概也是因为不运动的原因,陆而旖的免疫力算不得强。大病没有小病不断,隔三岔五就要咳嗽感冒一回。
程纪年愈发觉得自己和陆而旖之间,有时候看起来更像是一种父亲照顾女儿的模式。
这句话刚说出口,陆而旖眼睛一瞪,推开程纪年往外走。
“我是你爹。”语气横得不行。
程纪年就这么眼见着陆而旖光着脚往外走,还没开口说话,她又跑了回来。趿上拖鞋,翻了个白眼转身。
程纪年实际上对她的约束不多,少有的那么几项,他也不会反复念叨。陆而旖听他说一两遍,基本上就能记着,但不一定能实践。
好歹是让她勉强养成了这个习惯。
随便翻了件衣服套上,走到客厅陆而旖递了本子过来。
不知道是陆而旖什么时期喜欢的风格,总之不会是近期,封面花哨得很。
程纪年把本子的外观打量了一遍,低低地“啧”了一声,嫌弃的意味很明显。被陆而旖精准地捕捉到,想要从他手里头夺回来,程纪年占着身高优势,把本子高举过头顶,让陆而旖踮着脚也没办法够到。
程纪年大略地翻看了几页,里头的字迹还很秀气,记下每天的情绪变化。
一连几页,程纪年也没见着,哪一篇描述的心情是愉悦的。
陆而旖盘腿在沙发上坐着,随手挑了一个综艺节目播放。大方地把自己几年前的日记,供程纪年随意翻看。
“这是什么时候的”
陆而旖趁着程纪年不注意,打开了一盒雪糕的包装,“初中的吧,后来上了高中就没怎么记过。”
程纪年又翻过一页,听着陆而旖故作不在意的讲解。
“那个时候年纪小,一天到晚伤春悲秋的。初中阶段比较叛逆吧,父母又不管我。多少有一点吸引父母注意力的成分在吧,所以我在学校里除了学习,其他什么都敢干,成天和老师同学打架。逃课啊缺考啊,在老师眼里挺混的那类学生。
但我也就在学校里混,出了校门口就老实了,上大学之前没去过酒吧没去过网吧。
我爸妈也觉得我不是正经的小孩,每天都在吵架。互相推卸责任,认为是对方没有把我管教好。他们甚至闹离婚,最后没有离成的原因是,谁也不想要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陆而旖正虚眯着眼看电视,跟着节目嘉宾的梗笑了几声。
程纪年没经历过家庭矛盾,但他也听人酒后说过这个话题,大部分的语气都很嘲讽。陆而旖却像不在乎一般,每一句话都说得很平静。
更像是一个旁观者,在陈述这件事的经过。
“我以为一般夫妻离婚,都是为了财产争执不休,要么就是两方都想要小孩。
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身上没个什么病,好像就会被别人看不起似的。
所以我就坚持认为我有病,觉得是父母都不想要我这件事,给我造成了严重的心里创伤。同时我还拒绝别人给我的心理辅导,看什么都觉得很不顺眼,一有烦心事就拿小本子记下来。”
后来陆而旖还说了一些她干过的事,她的话里说得大多是自己,少部分会提起父母。就好像自己的叛逆才是重点,而父母对她的影响并不大。
程纪年的手从她的两边腋下穿过,轻易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坐着。
陆而旖笑了笑说你不会要安慰我吧,她眼底揶揄的意思很明显。
雪糕盒子很快见底,陆而旖惊讶于程纪年专注听故事,竟然没有一早发现并没收。
她把盒子塞进垃圾桶里,回想以前发生的事情,最后做了总结。
大部分是自己在作。
长大一些,陆而旖基本上就老实了。虽然还是不爱学习,总归来说还算是明面上懂礼貌的小朋友。
和老师同学的关系不错,只是和父母的关系不见好转。
“他们不想管我,我也不喜欢被人约束,后来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说到这里陆而旖皱了皱眉,“不知道是谁和他们说了什么,高二开始他们一直觉得很对不起我,就经常想用各种方式补偿我。”
这样的转变让陆而旖很不习惯,即使很明白原因,陆而旖一时之间也很难改变。
所以才有现在的局面。
“我是一个很受环境影响的人,每次我呆在家里,听到我父母因为一些事情争吵,情绪就会变得很差。我不喜欢呆在家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程纪年的目光很沉,一眨不眨地望着对方,会给人很强的压迫感。陆而旖忽而有一些心虚,因为她在说这些事情时,省略了很多细节。
也是这些细节,才是陆而旖的心结所在。
她只当程纪年是在为她和父母的关系而担心,浅淡的笑意一直没有消失,让自己故作不在意的模样更有信服力。
“我只是不喜欢和长辈待在一起,和父母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你一点也不用担心,这样你能明白了吗”
程纪年若有所思地点头,话已至此,他也就不再往下说。在她的话里找到另一个疑问,“不是说自己挺坏的,以前怎么没去过酒吧网吧”
“坏是挺坏的,也听得进别人的话。其他人常在耳朵边上说,这些地方会有人绑架啊,哄着其他人吸/毒什么的。我就怕自己个子小,跑都跑不过别人。有一回我朋友拉着我去,我扒着学校门口的铁门,打死不从。”
她说得一脸正经,深信不疑的模样让程纪年憋不住笑。
程纪年想象不到陆而旖小时候的模样,只能通过她的描述,觉得当时的她一定比现在好骗很多。
陆而旖自己找不到其中的笑点,翻着白眼等程纪年笑完。视线落在电视屏幕上,摆出一副拒绝和程纪年交流的姿态。
陆而旖常有绷着脸的时候,程纪年也逐渐发现她这副模样,大多不是真的在发脾气。
摸了摸她的耳垂,说那后来怎么就敢去了。
她换台的动作稍有停顿,估摸着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许久没有得到陆而旖的回答,程纪年几乎要以为得不到回应时,才听得陆而旖缓缓地开口。
“大概是为了和你见面。”
不是一句情话,而像是在陈述事实。陆而旖第一次去酒吧,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对方。
那天晚上的酒吧挤着那么多人,我那么刚好,一眼就看见了你。
后来也鲜少回想那段不愉快的经历,因为和你在一起,好像就拥有了战胜它们的勇气。
所以,是为了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