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醒, 少说点话我去请医生过来。”文心一对婉华说话声音就轻柔起来。她说完也不走,望着立在床边呆望着婉华的何曼铃,声音冷厉地道:“何小姐还不走吗我可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这儿呆着。”
“这就走。”何曼玲理亏地低下头不敢和文心对视,只冲和颜悦色的婉华扯了扯嘴角道:“那我明天放学再过来看你。你好好休息呀”
婉华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地笑点了下头。
何曼铃前脚刚走,文心就跑出去叫来了医生。床头铃铛是危急情况下用的, 婉华醒过来是喜讯, 还是亲自跑一趟比较好。免得医生护士们以为婉华出了什么事, 做一大堆应急准备。
医生过来问了婉华几个问题后, 欣慰地道:“头晕无力,四肢酸麻有胀痛感,都是贫血症状。没事的,人能醒过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不过鼻骨的复位手术只有等明早消肿了才能做,晚上注意睡姿, 不要挤压到患处。”
“谢谢您。”文心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她恭恭敬敬地送走医生, 又回病床前, 柔声问婉华饿不饿渴不渴。
婉华摇了摇头,从被子里抽出没有输液的左手, 牵住文心心疼又歉疚地道:“雁雁不哭都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她醒来看到文心的第一眼,就发现文心眼睛红得厉害,只是碍于何曼铃在,很多话不好说。后来文心又急着帮她去叫医生,也没机会说。
“这是什么傻话”文心双手捧住婉华的手,忍住泪意吸了吸鼻子道:“你有什么错她既存了心要害你, 你躲得过一次也躲不过二次的。”
“我倒觉得她未必是存心的。刚才看她半边脸上有指印,是你打的么”婉华轻声问道,没有半点责怪的意味。她刚才情况危急,纵然文心脾气再好,也不可能不动气的。文心那么爱她那么在乎她
倘若受了伤命悬一线的那个人是文心,何曼铃绝不会只是挨一巴掌那么简单。
“嗯。”文心心虚地点了点头,担心婉华怪她。
谁知婉华不仅没有怪她,反倒捉住她的两只手放到唇边温柔吻着她的指尖,软声问道:“手还疼吗她有没有还手”
文心抿着嘴摇了摇头,在婉华的温柔中,心化成了一汪春水。“刚才好怕你醒不过来。”她俯身将头轻轻埋进婉华怀里,偷偷抹掉因后怕而再次掉下的眼泪,双肩颤抖着,用很重的鼻音道:“既恨何曼玲 ,更恨我自己。你要是不在了我可怎么办”
“雁雁……”婉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一下接一下地抚摸着文心在悲伤中起起伏伏的背脊。
“我不会放过她的!”文心忽然抬起头,瞪大泪眼望着婉华道:“谁知道她的道歉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不会给她半点伤害你的机会了。”她回头看了眼紧闭的病房,把声音压低许多,几乎对婉华耳语着道:“以前我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对章立丘,不懂你为什么会不在乎他是真心讲和还是假意服软。现在我明白了,实在是小人难防。你那样做并不是因为多恨他,只是想守护自己所爱的一切。”
婉华平躺在床上,垂着双眸怔怔地望了怀里的文心一会儿,渐渐红了眼眶。
章立丘的事,她知道文心一直是介意的。她也从来没想过,幸福长大并未经历过她所经历的一切的文心,会认同她的所作所为。她只知道文心爱她,哪怕心里并不认可也会原谅她。
可是文心忽然说出这么一番话。说自己懂她。
鼻子忽然就不争气地酸了。酸了还不敢皱,骨折的地方会痛。
“傻雁雁,我知道你担心我有事,很生她的气,可她和章立丘的情况不太一样。”婉华唇角弯弯地捏了捏文心仰起的小脸道:“我相信她不是故意的,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举动了。你也瞧见了,她跟我道歉时跟被人按着头似的,别扭得不行。照她那种性子,要是存心伤我,躲在家里偷着乐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大老远地跑过来道歉嘛”
“最重要的是。你心地太好了,要是为我一时冲动伤了她,心里会难受一辈子的。”
文心委屈巴巴地皱起脸,哭得跟个小老太太似的,摇着头道:“再难受也不会比失去你更难受的!嘤嘤嘤嘤嘤……”
婉华知道文心担惊受怕了许久,也没有劝,单手把文心搂进怀里由着她哭个痛快。
直到文心哭痛快了,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后婉华才又继续道:“报复这种东西,就像两个人面对面互扇耳光。你来我往之间,力度会越来越大的。如果有人扇了我们一巴掌,扇回去其实并不明智,因为对方肯定会加大力度再扇回来。所以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让一步忍下这巴掌握手言和,要么直接狠狠一拳头打得对方倒地不起再无还手之力。至于咱们应该作出哪种选择,当然是取决于对方的态度。我觉得以何曼铃的态度,可以放她一马的”
“婉华你少说点话。”文心坐起身掏出手绢擤干净鼻涕。
婉华笑了笑:“嫌我啰嗦啊”
“不是。怕你累嘛”文心倒了小半杯水喂给婉华,语气坚定地道:“放过她是不可能的。不过你既然没事,我也没想伤她,只是北平她休想再呆下去了。她那人一向最爱仗势欺人,我倒要教她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仗势欺人。”
“雁雁……”婉华知道文心是真的动怒了。在这件事上,文心对她的爱有多深,对何曼铃的恨就有多深。她感动都来不及,哪忍心责怪何况还是那句话,易地而处,她为了保护文心只会做得更绝。
文心不想再聊何曼铃,转开话题道:“放学那会儿你们班上好些老师和同学来看过你,袁副校长也来了,还有那个小游老师也来了。”
“小游老师”婉华略一吃惊后很快想通了小游老师来探病的目的,轻笑一声道:“他这是怕我为了报复何曼铃把他俩那件事捅出去呢。”
“肯定要捅出去啊!”文心放好水杯,见手帕脏了不能用,便用袖子粗糙地帮婉华拭去了喝水时从嘴角逃溢出的几滴水。“我去给校长打个电话报平安,免得大家一直担心着,顺便把何曼铃作弊进京西的事告诉校长。”
“别!”婉华急得赶紧拉住文心,用的还是正输着液的右手。
文心吓得赶紧握着婉华的手小心翼翼放回床上,担心之下语气难免有些责怪:“唤我一声就好的,怎么还把手抬起来了”
婉华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何曼铃作弊的事,还是不要告诉校长的好。我才用这事威胁过她,事情要是爆出去,她肯定知道是我,梁子就真结大了。还有小游老师,肯定也会恨上我的。”
“好。”文心点头应了。“我反正要把她赶出北平的,她离开京西只是迟早的事。”
“雁雁要不真的算了吧哪怕何曼铃真是成心的,她也不过是拿球砸了我一下,我会流那么多血她也没想到的。”婉华鼻子不太通畅,说话带了点轻微的鼻音,显得声音更软更甜了。“雁雁我以后在学校躲她远远的就好了,反正出了学校同她又碰不上面的。 ”
文心沉着脸不说话。
婉华又说了许多央求的话。她不想文心为了她做不好的事,也真心觉得何曼铃不是故意的。何曼铃那个人虽说张狂了些,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说白了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孩。和章立珠有一点像,不过心肠没有章立珠那么坏。这点从何曼铃捉弄人的手段就能看出来,换试卷绞琴弦,都是冲着东西去的,没有冲着人。
“至少让她离开京西吧好不好”文心沉沉地望着婉华,声音带着几分哀求。“要是让她继续留在咱们学校,我真的没办法放心。上学放学的路上我可以陪着你,可进了学校咱们只能分开。万一她在楼梯上绊你一跤,或者又拿什么东西砸你一下呢曾爷爷也说过,你身子弱,别人能熬过去的毛病你未必熬得过去的。”
“嗯。”婉华明白文心的担心,撒娇似地眨了眨干涩的双眼道:“那你打算怎么做啊”
“回来再告诉你。我先去打电话给袁先生她们报平安。”文心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然后转身出了病房。脚刚迈出去,她又转回身来提醒婉华道:“我不在的这会儿要是突然发生什么事,你扯一下床头的木把手,医生他们会马上赶过来的。”
“嗯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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