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我现在还不能离开他。”婉华安心地冲文心笑了笑道:“不过你和他没有关系真是太好了。”
文心听婉华这么说,不禁想到这个时代大部分女孩子的生存现状。
说不是旧社会,其实还行着旧社会的那一套。娘家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根本不舍得花钱送女儿进学校念书,得了彩礼将闺女嫁出去后更是不闻不问。
姑娘家若是没有营生的法子,可不是离不得婆家么?太多太多的姑娘,哪怕所嫁非良人,哪怕在婆家得不到善待,除了忍耐也别无他法。只能一日接一日地苦熬着,生儿育女,操持家事,直到媳妇熬成了婆。
婉华也会这样度过一生么?她不敢想象,也绝不肯让这样的事发生。
文心眼睛酸酸的,望向婉华的目光满是心疼:“婉华。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担心离婚后的生活问题?我可以帮你的。”
“那倒不是。”婉华心里淌过一阵暖流,轻声对文心道:“我爹身子不好,要是他——”她垂眸顿了顿才道:“要是他离开之时我仍是孤身一人,必不会瞑目的。你也知道,为人父母的,不看到子女成家心里根本踏实不了。”
文心点了点头,静静地听着。
婉华继续道:“其实初次偶遇我就认出了你是相片上的女孩子,不过当时想借着章立丘对你的在乎,威胁他在我爹面前扮扮好女婿的样子,才故意瞒着没有说,想说日后时机更成熟了再告诉你……”她抬起头歉疚地望着文心,声音越来越小,未施脂粉的小脸浮上薄薄的红晕。
文心最见不得婉华脸红害羞的样子,心里一阵悸动,偷偷咽了咽唾沫。
婉华小心翼翼地问道:“文心,你会不会怪我?”
比起纯粹得不染纤尘的文心,她的心早就脏了。习惯了算计,习惯了对人设防。
可是面对清透如水待人至诚的文心,她愿意冒险把心扉敞开试试。
文心不住地摇着头,心里难受得不行。章立丘得待婉华和她的家人多不好,婉华才会用上威胁这样极端的手段啊……
“眼下仍然需要他配合我哄爹爹开心,所以今日我说的这些话,可不可以请你假装没有听过?”婉华羞惭地低下了头。她想拿捏章家别的人容易,想拿捏章立丘只有靠文心。
“好。”文心点了点头。
婉华感激地冲文心笑了笑道:“对了,你想和我说的是什么事啊?”
文心还没从难过愤怒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愣了片刻才道:“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来北平上学?”
“来北平上学?”婉华有些诧异。她从未进过新式学堂,章夫人那次提起,其实她和章立丘的想法一样,觉得自己没有半点基础不可能考得上。
“嗯。章立丘对你那样不好,想来你在婆家住着未必开心。况且伯父身子不是不好吗?北平的医疗条件也比临泉好许多。”文心望着神色犹豫的婉华,真诚地道:“我知道这个提议十分唐突,毕竟你临泉家中是怎样的情况我并不清楚。不过只要你有这个意愿,将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阻挠我都会帮你一起克服的。现在不比从前了,我们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可以学习进步,工作创造,不必一生囿于后宅之中,将来历史的长河注定会涌现出越来越多的女性身影。”
此时的文心,目光坚定,神采飞扬,和平日里很不一样,可是不同的文心给人的感觉又是相似的。
婉华想了许久才找到恰到的词形容文心给她的感觉。
耀眼夺目!
不管是初见时笑若灿阳的文心,还是此刻聊到女性地位时目光坚毅的文心。都好耀眼……
“婉华。”文心期许地道:“考虑一下好不好?有什么难处也可以告诉我,咱们一起想办法。”
“我只上过几年私塾……”婉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半点基础没有,是过不了入学考试的。”她虽未进过新式学堂,但盛哥儿备考过,也知道学堂和私塾不一样,不止要习国文,还有什么公民、外文、地理、代数、历史……五花八门,多得很。
文心见婉华似乎没有别的难处,比如婆家不许之类的,开心问道:“除了这个还有没有担心的?”
婉华认真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
“入学考试不难的,没有基础也不用怕。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帮你补课。”文心乐得偷偷跺了跺脚。
“你们快要开学了吧?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婉华不愿意麻烦文心,心里想着可以让盛哥儿帮忙。她本来没想过上学,可是听完文心说的那番话,不禁心潮澎湃,也觉得未来充满了无限可能。
文心赶紧摇头道:“当然不会。我教你也算温习了旧课嘛!”
“嗯嗯。我明天去医院问问,开颅手术是不是真的可行。要是可行,把爹爹接过来治病,我也可以参加入学考试试一试。”婉华想到老爷子的病,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绵延的愁绪。
“开颅手术?伯父病得那样重么?”文心也揪起了心。
婉华轻点了下头道:“中医西医都瞧过了,西医说是脑袋里长了东西。”当时爹爹听了这话差点把人医生撵出去,说:瞧病就瞧病,骂人是什么意思?你脑子里才有东西呢!
后来盛哥儿带爹爹上北平照了那个什么爱克斯光,原来脑袋里真的长了东西,得切开脑袋把东西割掉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