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二人分开一起朝巷子深处走去。
“老大,从饭店跟踪云小姐到这里的两个人已经交待了,他们是梁家派来保护云小姐的。”
“竟然是梁学益的人……”文楮眯了眯眼,用指腹将烟头掐灭道:“派人查清楚那个云婉华的底细。”
婉华坐上洋车走后不久,文心也从巷子里出来了。
“二叔,快跟上婉华。”文心握着脖子上的围巾甜甜地道。
“派了人跟着她的。你赶紧回家收拾收拾睡一觉去。”文楮瞥了眼文心道:“瞧瞧你,都埋汰成什么样了。再说你以为我不用做事的?”
文心想到文楮也是一夜没睡,便没再坚持。
文楮掉转车头,望着满脸笑意的侄女不解地问道:“既然想送她,怎么不叫她坐咱们的车过去?”
“怕你穿着制服会吓到她嘛~也不想她知道自己被坏人跟踪过。”万一婉华害怕得不敢再来北平可怎么办?文心撅嘴望着落在车窗上的雨滴道:“像她那样美好的人,就该觉得世间一切都是美好的。”
文楮看着前路暗自想着:不谙世事,幸运的有人保护叫天真,不幸的无人保护就叫傻了。
火车次日正午到的临泉镇。
婉华没有回章家,也没有去云升米铺,而是先去了章立炎常去的那家烟馆。
她披着斗篷,头埋得低低的,用巾子掩着口鼻。烟馆里潮湿昏暗,烟气缭绕,空气中有大烟的辣呛味和生命的腐朽味。
这里常来女客,伙计也没太在意,只是殷勤地迎过来道:“夫人请,女客的烟房在这边。”
“我找你们东家有事。”婉华掏出几枚洋角递了过去。
伙计接过钱,熟练地扔进怀里,笑着道:“您跟我来。”
孙存义抱着鼻烟壶懒洋洋地躺在榻上。他刚用了午饭,正有些犯困。
“东家。有位夫人要见您。”伙计进来帮婉华传完话就出去忙了。
孙存义微微睁了睁眼,待看清婉华的模样后,整个人立马精神了。“哟~这不是章家二少奶奶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他正要吩咐人给婉华上茶,婉华摆了摆手,远远地在临窗的太师椅上坐下道:“孙叔与我也是老街坊了,何必如此客套?我来找您商量点事,说完就走。”
孙存义摸到榻沿边坐直了身子,谑笑着道:“怎么?年轻姑娘家抹不下脸去烟房,想找我私下买些回家尝尝?”
婉华没接这话,径自道:“章立炎在这里吃大烟,是日结还是记帐?”
“一日一结也有,几日一结也有。”孙存义脸色正经了一些:“你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章夫人要你来叮嘱我,不许卖烟给章大少吃?”他趿着鞋,走到婉华身侧的椅子上坐下道:“二少奶奶,你家也是开铺子做生意的,难道不明白主顾就是天的理?这话我可应不得你,哪怕你搬出老街坊的交情也没用。”
婉华摇头道:“不是。我是要请您记他的帐,用章家的祖宅作抵押。”
孙存义眯了眯眼:“我不要现钱要章家的宅子干嘛?打仗的时候带得走吗?”和平年代可以屯宅子屯地,眼下这样动荡不安的年头还是钱最靠得住。
“只要您弄到房地契,我出钱向您买,再额外给您两成利。”婉华平静地道。
“什么意思?你要章家的宅子干嘛?你都嫁进章家了,那宅子本来就有一半是你的啊!”孙存义没闹明白婉华想做什么。
婉华装出痛心的模样道:“章立炎是怎样的人您还不知道么?烟瘾上来六亲不认。您这里不赊烟,他一直问妈要钱都快把家底吃光了。以后吃不起了肯定会找人借钱,房地契要是落进放利子的人手里就很难赎回来了。那宅子又老又旧值不了多少钱,可毕竟是我家立丘的祖宅啊!我和立丘也想趁着这事索性和大房分家。”
孙存义点点头表示理解。沾了大烟,毁的不止是自己,更是全家。他开烟馆这些年,别说卖房卖地的,就是卖儿卖女买烟土的也见过。这种人也防不住,你以为把房契地契藏起来就没事了?他们有的是法子偷呢!
章家大少已经毁了,可章家二少前途大好。难得的是二房小两口有这样的远界与手段,云婉华一个小丫头片子能知道些什么?想来都是章家二少的主意。多读些书还是好啊!
孙存义眯了眯肿眼泡似的眼,伸出两根短指头道:“两成利?”
婉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