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找不到了?”
祁陵揉着酸痛的脖子,看着面前一个没了脑袋的男人伸手比划,无头人脖子上的断面并不平整,活像被什么怪物硬生生揪掉了头,粘腻的血液溢出挂在他身上,却竟是连一滴也没掉到地上。
他也不在乎面前骇人的场景,往嘴里扔了两颗薄荷糖,漫不经心开口:“登记了,找东西下次记得找柳琉,我不管这个。”
无头人身体晃了晃,大概是在答应,转身走了。
祁陵看着后面排着的长队,眨眨酸涩的眼睛叹了口气。
真累。
每周六下午灵管局都是这样个场景,平日里管着各类妖神在人间的各项状况,还要开通这些琐事的受理通道。
祁陵摸摸自己的头,觉得自己的头发似乎又少了。
他呼吸一滞,戳了戳一边的池羽说:“我觉得我快要秃了。”
池羽转过头,他没说话,面无表情的摘下帽子,向祁陵展示了下自己泛着光亮的脑袋。
祁陵一惊:“什么时候秃的?”
池羽开口道:“上午剃的,老大你要不要一起?”
祁陵心绞痛,忙摇头:“不不不,承受不来。”
祁陵想辞职,而且已经想了大半个月了。
他从被陶明自山中带到灵管局已经五六年,一直勤勤恳恳。
凭良心说,灵管局的福利确实好。
现代的妖神都不容易,在人类世界生存更是困难。
别的不讲,就说找工作要看文凭,可有几个妖怪文凭高?学习是人类的天赋,却不是妖族的,早些年有个小学文凭都是文化妖,可现在却连硕士都不好找工作。
但在灵管局工作也确实累,最累的时候忙起来连着一个多礼拜都没个觉睡,用人类的话说每天都在猝死边缘。
祁陵掏出自己五年前拍的工作证,又拿出从柳琉那里借来的小镜子,认真的对比自己的发际线。
而后他难过的发现,他的发际线似乎真的倒退了。
祁陵觉得这样不行。
他原身全是石头,长头发是多艰难的一件事,连池羽这种毛多的都秃了,他不能步池羽的后尘。
“老大——!今天加班!出勤!”
清脆的少年音响起,祁陵闭了闭眼,抓紧时间给后面排队的人登记。
——
灯红酒绿的酒吧街,人潮躁动着,整个世界像是不知疲倦的野兽,狂热而疯癫。
优雅又性感的女郎舞动着身体,将酒洒遍自己的全身,舞池的人们发出爆炸般的嚎叫。
这里肆意,这里没有世俗与忧愁。
这是地狱,也是天堂。
而在这酒吧的一角,众人的眼光却被一个男人吸引。
白色的西装撩人,领结被拉开,向上的那张脸却是精致漂亮的,他迷蒙的看着酒杯,眼中单纯如孩童。
像是醉了,又像是清醒着。
这样的人总是会让人侧目,更何况是在这极乐地带,寻欢的女孩们一个接一个的坐在他身边,试图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不动声色的将眼神落在远处的一个女孩儿身上,看了很久,久到那女孩也发觉,饶有兴致的端着空酒杯上前。
“干嘛一直看着我?”
女孩坐在他身边,贴近他说话,吐气时有着隐隐的酒香,混着她原本身上的香气,有些呛人。
祁陵亲自给女孩倒酒,忍着那脂粉酒气道:“请你喝酒。”
女孩看了他一瞬,笑出声来:“为什么要喝你的酒?”
祁陵看着她的手指,这女孩像是刚从校园里出来,身侧的包里露出书的一角。
“蓝天凝视着大地——上帝创造的奇境……”
他的声音很小,突兀又奇怪,果然女孩微微一怔:“什么?”
【老大老大!忍住,别抽风,干正事!】
少年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祁陵才没接着抽风,用一种特别又暧昧的语气开口道:“我来,引你渡河。”
女孩大概觉得有趣,勾起唇与他撞了下杯子,一口将酒喝尽。
祁陵心中失望,狂乱的酒吧与澄澈的诗,多么具有反差的浪漫。
而远处二层座位上的从茂松了口气,关了麦看向对面的光头男人。
“老大最近又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少年一脸怨念,死死盯着楼下正和人喝酒的祁陵。
池羽面无表情道:“好像是在读泰戈尔。”
“泰格儿?老虎?”
从茂满脸问号,努力将这名字和所知不多的英文对上号。
池羽嫌弃的看他:“我觉得以你这个水平,再有十年也上不了大学。”
“谁说的,我今年……”
从茂的话没说完,池羽突然站起身来,一把将他拎着衣领拎走,可怜从茂像个小鸡崽一样眨巴着眼,半天才看明白是祁陵和那女孩出门了。
他们跟在后面,在暗处隐匿了身形,悄无声息的藏在夜里。
一只略大的兔子睁着红眼睛又从黑暗中跳出来,而他的头上坐着的,是只白头黑身子的小奶猫。
“快追快追!”小猫揪着兔子的耳朵,伸着小爪子指挥。
兔子烦躁的抖抖耳朵,一边跑一边开口:“崽子,别揪我耳朵!”
月色下的小巷伴着银光,喧闹的酒吧街附近是黑暗的街道,祁陵悠闲的走着,身边的女孩紧紧跟在他身后。
“你刚刚读的,是泰戈尔的渡口。”
女孩出了酒吧立刻敛起浓郁的媚气,她望着月亮的方向,好像那个在酒吧一身风流的人不是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