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些怀疑太宰治所谓“一点划伤”的标准,织田作之助总算是坐了下来。
“他做了什么事吗?”
“和大叔的一些友好交流哦。”只一句话就让织田作之助明白了前因后果。想到自己以后除了要调节内部黑手党的妻子和情人的关系还要调节大叔和坂田银时的关系,他忍不住有点头疼。
“——他还问了我们,”太宰治顿了顿,“加入黑手党的理由。”
——“你不是他朋友吗?”
——我们是朋友,吗?
太宰治已经和织田作之助交往了很长时间了,但至今两人未曾对对方吐露过什么,他们的对话从未涉及机密部分,更别提对黑手党来说最不应该暴露在人前的自己的内心。
但作为朋友的话,是不对的吧?
人啊,明明一点儿也不了解对方,错看对方,却视彼此为独一无二的挚友,一生不解对方的真性情,待一方撒手西去,还要为其哭泣,念诵悼词。太宰治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里都载满了无可救药的黑,他追寻着别人的真实却已然放弃将自己交付给其他人。
“我的话,也许是在期待着什么吧?”
太宰治端着水杯就像端着清酒一样,杯中的水倒映出他空泛的笑容。他从来能轻易从别人那里知道他想知道的事情,即便对方不愿回答,那么引诱、欺骗、威胁,有无数手段能让对方开口。
“暴力与死亡,本能与欲望,接近这些东西就能进一步接近人类的本质。那样也许……”
——只是若对象是织田作之助的话。
“也许能找到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这是太宰治第一次,主动地说起这些。也许接着这个话题说点什么才是应有的礼仪,但织田作之助只是沉默着。没人能了解太宰治的内心,何况他不擅长劝解别人,想必对方也不需要这种半吊子的开解,因而他并不打算对他的理由做什么评论。
但这样或许是不对的。
至少对于坐在他面前的男人来说,或许应该有谁把他硬生生地绑起来、掀开他胸前的盖子将吸尘器的吸口插进去。或许应该狠狠殴打叫喊着反抗的太宰让他闭嘴,将他心中那扭曲的某种东西一点不剩地拽出来拖到光天化日之下,然后从头到尾践踏得粉碎。
然而先开口的却不是怀揣着撬开友人心扉愿望的织田作之助,而是洗了下脸就回到餐馆的坂田银时。他无奈的抓着脑袋道,“是我老了吗怎么感觉跟最近的年轻人代沟这么大。活着的理由不都差不多是些‘草莓牛奶真是喝不够啊’、‘JUMP的后续真是令人好奇’、‘想一直和朋友在一起’这种不起眼又没什么营养的东西吗?”
“是吗?织田作捡回来的人果然和织田作比较像。”太宰治轻笑道,忽然对自己拙劣的模仿略感无趣。但毕竟他想要知道的东西还没能得知,因而这个行为还得继续下去。
“和我比较像?”
“啊,都是‘正确’的治愈系哦。而且轮到你了,织田作。”
“……加入港口黑手党只是顺势而为,会留下也只是因为需要那份工资罢了。”并不是如同太宰治般深刻的原因,普通得就像织田作之助本人的风格。
“养五个小鬼很辛苦吧?”坂田银时感同身受地说到,尽管攘夷军队里他们几人是年岁较小的那批,但也曾有比他们更小的孩子,怎么赶也赶不走,一个人就能闹翻整个营地,最后死在了战场上——那个孩子最爱当他的跟屁虫。
“我也没怎么辛苦,最辛苦的是大叔。何况他们还是很懂事的。”织田作之助想了想,接着道:“我想去当个小说家,有人对我说我应该这么做,还说撰写小说就是在描写人类,而我有这样的资格。我想,即便是任务,杀人的话就会失去这样的资格吧?所以我停手了。”
“织田作的梦想是小说家啊,那等这本小说问世就让我成为第一个读者吧!”太宰治左手敲右手愉快地决定到。
“如果你不嫌弃我的文笔的话。那么,太宰,你来这里做什么?”
“啊,‘那件事’有了不少进展,正想来告诉你呢。”
“坂田,大叔,不好意思能麻烦你们回避一下吗?”
“嗯好,”一直体贴地沉默着的西餐馆老板应声到,他拉上坂田银时,“银小子,你不是说你身手很好吗?来和大叔我比划两下!”说着便无视他“为什么我要和你这种发福的大叔比划”之类嚷嚷,将他拽往了餐馆后面的空地去。
目送他们越走越远,太宰治目光微冷,问到:“要我调查一下吗?”
“那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