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醒的时候, 纳尔森感觉天都塌了。
他一骨碌从睡袋上爬起来,拢了拢被压得皱巴巴的外套, 急急忙忙钻出帐篷, 烦躁地抬手揉乱头发。
该死、该死他居然睡着了就这么放着丹跟一只食肉猛兽在一个帐篷里同住了一晚上
小朋友要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纳尔森在几秒内把可能见到的血腥凶残的场面想象了个遍, 想得自己心惊胆战, 太阳穴一个劲突突直跳。
现实并不给他打退堂鼓的空隙两个帐篷相隔不远,大约一两米左右,他只走了几步, 就到了隔壁的帐篷跟前。
他深吸了两口气, 猛地拉开拉链,探头进去。
帐篷里, 丹小朋友独自坐着, 把围裙里的零食掏出来,一样一样摆了一地。
听到门帘被打开的动静,他警惕地抬头望了一眼,发现是纳尔森后便放下了心, 重新低下头, 继续开心而满足地清点自己的财产。
纳尔森大松了口气,接着又有些奇怪,问“花豹去哪了”
“半小时前就离开了。”向导的声音代替丹回答。
向导一边擦着停在树林边上的车,时不时朝纳尔森望上一眼,笑嘻嘻的,把他清早起床的一系列大惊小怪当热闹看“我起来的时候它刚钻出帐篷, 还把我吓一跳。刚才有一小群羚羊路过,它大概是去捕猎了吧。”
纳尔森站直身体,用手挡住刺目的朝阳,举目朝四下远眺。
平原宽阔平坦,一望无际,雨后的新草又长又密,如一片绿色的汪洋,随着微风泛起一阵阵的波浪,看不出下面是否暗藏了什么动物。
纳尔森虽然对那只母花豹很感兴趣,但心里清楚,对方总归是只不受约束的野生动物,四海为家,来去随心,今天可能愿意跟人一起消磨时间,明天就可能又回归原始、追逐斑马和羚羊去了。
大猫们是草原的精灵,他无法、不敢也不会强留。
他颇有些怅然若失的遗憾,在帐篷门口站了会,摇摇头不再去想,俯身钻进帐篷。
帐篷里到处都是或黑或黄或白的毛,小朋友身上更多,纳尔森随意擦了一下,那些毛便爬上了他的毛巾,黏住了他的衣袖,在纤维缝隙间牢牢扎根。
家有宠物的饲主多数都会经历类似的情境,不过多数情况下,只要注意不让毛飘进领口袖口、跟皮肤密切接触,衣服上沾着的宠物毛发除了影响形象有碍观瞻之外,并不会带来更多实质困扰。
可花豹是大号的猫,跟小小的家猫相比,体型和各部位都等比放大了其中也包括毛。
时值雨季,天气凉爽,动物们不会褪掉保暖的细绒,只会掉些较粗较长的针毛。花豹的针毛质感跟人类的头发差不多,嵌在衣服里,硬刺刺地戳着下面的皮肤。
纳尔森被扎得浑身发痒,不得不提起衣服,把那些毛一根一根捻出来。
这可是件繁琐的工作,他折腾得焦头烂额,不禁有些佩服旁边滚了一身毛还淡定如老僧入定的丹小朋友。
好不容易挑干净身上的豹毛后,纳尔森也没有心力再打扫帐篷里其他地方了。他决定先忙手头要事,等到时候回到据点再考虑该怎么处理善后。
他把杂物随意地推到一边,屈腿坐下,熟门熟路把笔记本电脑搬到膝盖上,开盖开机,打开录音。
“我简直太大胆了,说来我自己都不敢信我居然让丹跟花豹住在一块,还过了一晚上,足足十多个小时前半夜我跟向导轮流值班,时不时过来检查一下,这也还好;可后半夜我实在太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意识,倒头睡着了,一觉到天亮啧万幸丹没有”
他滔滔不绝地对话筒倾诉着前一夜的经历,刚说到一半,屏幕突然黑了下去。
毫无征兆的黑屏让纳尔森的脑子空白了两秒,第一个念头是刚买没两年的电脑怎么就坏了三年没过,厂商应该给保修吧
他只是个穷学生,还没有稳定的正式工作,在学校的表现又没优异到学费全免、奖学金拿到手软的地步,每年通过各种途径赚来的收入绝大部分要投进高昂的学费里。来草原的这一趟几乎掏空了他剩下的积蓄,他现在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这台笔记本电脑了。
他肉疼坏了,忙抱着电脑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才发现黑屏是因为电池电量耗尽,电脑自动关机了。
虚惊一场,还好还好。
纳尔森一早上接连经历了几番大起大落,觉得自己的心脏和血压都有些不太妙。
他找出备用电池,给笔记本电脑换上,重新开机。
这一开机,他察觉不对了。
出门在外戴耳机不方便,他习惯把扬声器音量调到最大,可不知为何,设置被改动过,从100变成了3,声音小得跟开了静音差不多,要把耳朵贴在扬声器孔上才能听到些微动静。
所以他之前才没听到没电的提示音,差点以为电脑不声不响就宕机了。
发现这一点蛛丝马迹后,纳尔森瞬间如同福尔摩斯附体,意识到主电池的电量损耗也有异常。
他前一天用电脑时看了一眼,电池大概还剩百分之五十上下的电量,即使他昨晚离开得急没空关机,光待机一晚上,也不该烧掉这么多电。
就好像有人趁他不在,打开他的电脑用了半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