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豹习惯白天活动不无道理,夜晚对猎豹——尤其是带崽的猎豹——而言过于危险,多数鬣狗、狮子和花豹都在晚上活动捕猎。比起黑暗中未知的危险,她更宁愿跟救了自己和幼崽的花豹待在一块。
不过也仅是这么一晚,花豹是出了名的善变,她不会因为难得的救命之恩便天真地以为对方永远可信。虽然乔安娜收养了她同母异父的亲妹妹,但自然界没有爱屋及乌这种说法,与其期待花豹敞开胸怀接纳她们母子,不如识相点走远,根本上避免可能由食物和领地引发的冲突。
还是那句话,当妈妈伟大、辛苦,也孤独。
乔安娜还以为萨拉是打算留下来了,人类本质毕竟是热衷集群社交的,多了个平时可以互相交流带娃经验的姐妹,她激动得大半夜没睡着。
结果第二天起来一看,白蚁丘里已然没了猎豹母子的身影。
乔安娜很难过,怅然若失地嗅着空气中残余的气味,久久不能释怀。
但她没立场指责萨拉的选择,母亲为了幼崽,肯定要格外谨小慎微一些,换作是她,也不会放心让辛巴和艾玛待在另一只花豹的领地,哪怕是雌性花豹。
野兽有值得称道的柔情一面,也有着不可忽视的残忍和理智。
短暂的外交结束,乔安娜还是那个万事靠自己的单亲母亲。
雨季的日子过得很宽松,充沛的雨量滋润大地,茁壮生长的嫩草给食草动物带来了充足的食物,陆续降生的幼兽又为食肉动物哺育后代提供营养。
层层相生,环环相扣,生态系统自成一体,构成了一个奇妙的能量循环。
辛巴年纪渐长,每顿的饭量越来越大,乔安娜慢慢觉出力不从心来。
她很奇怪,要是每只小狮子都能吃这么多,母狮是怎么养活那么大一群幼崽的?是她产奶量太逊了吗?
实际上,按照正常生长流程,像辛巴这么大的幼狮,母狮会在它们的日常菜单里添上肉类。
别的幼狮有辅食充饥,而辛巴只喝奶,营养跟不上,当然很难喂饱。
辛巴吃不饱,遭殃的是妹妹艾玛。辛巴在食物的问题上从不让步,乔安娜只有背着他把艾玛带出一段距离,才能抽出空奶女儿两口。
艾玛饥肠辘辘,不太报希望地看了占据着乔安娜整个腹部的兄长几眼,含住自己的爪子,耐心等待投喂。
乔安娜抓了一只难产的黑斑羚,正熟练地用爪子剥皮,血腥味刺激着艾玛稚嫩的鼻腔。小猎豹之前对鲜肉没什么兴趣,可能这回实在是太饿了,竟也生出几分食欲。
她蹒跚着站起来,凑近被乔安娜丢弃在一旁的内脏,试着尝了一口。
肝脏口感绵软,她的小乳牙也能轻易嚼碎,与奶汁截然不同的腥膻在唇齿间弥散。入口有些恶心,但咬了两下后,血脉中似有远古的冲动觉醒了,怪味转化成甘长的余韵。
她眼中迸发出奇异的光亮,低下头大口吞咽起来。
乔安娜吓了一跳,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艾玛吃掉了一部分内脏。
她担心艾玛吃坏肚子,赶忙衔住艾玛的后颈,将艾玛拎离。
艾玛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安慰性地蹭蹭她,再度走上前,用那份残渣填饱了肚子。
肉食动物不愧为肉食动物,贸然转食不仅没让艾玛闹肚子,还让她迷上了血和肉的滋味。
那天之后,乔安娜平时捕食剩下的内脏,全都被艾玛打扫得一干二净。
见妹妹吃得津津有味,辛巴也开始好奇,靠过去尝了尝,顿时被那股直冲脑门的异味恶心得吐了出来。
他摇头晃脑,吐着舌头散了半天气,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扭脸就对乔安娜告状:“妈咪,好难吃!”
愚蠢的人类无法理解内脏的营养丰富鲜美多汁,自认为结实的肌肉才是食中上品。儿子口味跟自己一致,乔安娜倍感欣慰,从猎物后腿上撕下一块肉,招呼道:“试试这个。”
辛巴费劲地嚼了两口,也吐了出来:“太硬了,不好吃!”
他一头扎回乔安娜腹下,心满意足地含住乳|头,继续喝奶。
年纪较小的妹妹已经开始吃肉,而更大的哥哥还在喝奶,这种现象,不可谓不诡异。
乔安娜有些头疼,在心里安慰自己,猎豹跟狮子物种不同,成长历程应该也有区别,正常的……
……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