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坐在地上,顶着满脑袋的沙土草叶发了会呆,没能像以往受挫时那样得到及时的舔舐安抚,顿时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惨的小狮子,委屈地哼哼唧唧起来。
乔安娜居然从它的目光中读出了无声的谴责,良心隐约一痛,无奈地走过去,低下头。
感受到长辈的体温,幼狮瞬间原地满血复活,完全忘了上一秒的伤心难过,乐呵呵地抬起前爪抱住乔安娜的脖子。
被小小的猫科动物乖巧又亲昵地来回磨蹭,软和的绒毛搔着鼻尖,对于热衷于吸猫的人而言,可能人间天堂不过于此。
但乔安娜只想问:她能不能一脚踢飞这坨毛球??
当然这也仅是想想,她的良知不容许她对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生命下手。
乔安娜留在捡到幼狮的地界等了大半天,没能等到狮群去而复返,想来应该是非洲野水牛的袭击让母狮们引以为戒,另寻其他安全的安身之所。
她不得不带上幼狮,循着气味一连找了几天,好不容易才追上迁移的当地狮群。
意外被狮群遗漏的小可怜,侥幸命大逃过一劫,在好心人……呸,好心豹的帮助下追寻百里,回归家庭,母子团聚,皆大欢喜——剧本她都想好了,真情流露感人肺腑,隔壁大妈都听哭了。
所以她万万没料到,狮群竟然不接受这个失而复得的幼狮。
猫科动物的嗅觉不亚于犬科动物,乔安娜猜测是不是因为幼狮身上沾染了她的气味,带着幼狮去狮群停留过的地方打过滚,又试了一次。
结果母狮们挨个闻了闻幼狮,犹豫了几分钟,明显认出是自己的幼崽,却还是把它丢下,相携走开了。
乔安娜不清楚原因,也许是她的气味没清干净,也许是狮群不愿意养育不健康的幼崽——水牛袭击时幼狮的脑袋可能受了伤,让它短暂晕死过去,被狮群落下,还留了脑震荡的后遗症——这几天幼狮已经不像最初那样时不时惊厥昏迷、走路都走不稳了,但喝奶时还会突发呕吐,浪费了不少乳汁。
不过她不愿死心,多试几次,说不定就勾起母狮们的母爱了呢?
被她一连丢下两次,幼狮学机灵了,被放下就迈着小短腿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巴不得跟块膏药一样黏在她身上。
“我不是你妈!”她把幼狮扒开,示意远处树下趴着的几头母狮,“那才是你妈,快,自己去。”
幼狮被动地顺着她的力道走出去几步,等她一收爪,立马扭过脸,一头撞回她脚下,打定主意只认她。
如此推搡纠缠几回,乔安娜不耐烦了,直接站起身走开,准备自己去把母狮们引过来。
一只成年花豹一跃三米轻而易举,她打定主意要走,幼狮自然是追不上的。
身后突兀地传来稚嫩的嚎叫,带着无助和焦灼,声声泣血:“妈咪!”
可能是因为物种隔离,发音在乔安娜听来怪腔怪调的,可确确实实是在喊“妈”没错。
这些天饱受病痛困扰,幼狮比起初被捡到时瘦了一圈,一身土黄色的短毛乱七八糟地支楞着,独自站在毫无荫蔽的空旷草地上,空中高悬的太阳炙烤着大地,阳光夺目刺眼,更显得那小小的身影单薄脆弱,无措而孤独。
在半个月前,也有两只小小的毛绒绒,眼睛还没睁开,只能四爪贴地像蜘蛛一样艰难地爬行蠕动,却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奶声奶气地冲她唤:“妈妈!”
乔安娜的心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软成了一汪春水。
留下就留下吧,不就是养一只小狮子嘛。当夜,她看着心满意足拱在自己腹下吃奶的幼狮,这么想。
花豹养狮子又怎么了?《狮子王》里面的辛巴还是被疣猪和猫鼬带大的呢。
大概这是上天额外赠与她的、补救来不及挽回的遗憾的机会?
幼狮吃饱了,恋恋不舍地松开嘴,依恋地蹭了蹭奶妈的肚子。
浑身僵硬的乔安娜发现自己错了。
错得很离谱。
——这绝对是上天对她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