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阴气雾在空中跳舞,潮湿黏滑,让人看不清远处。
郭天阳思索颜峻的问题,蹙眉片刻,坦诚说:“抱歉,我解释不了。”
明越心宽的很,她哥俩好拍颜峻肩膀:“怕啥,小哥哥们,冷柜我们还没看呢,走着!”
“淼淼学姐!别看石头啦——还有学长们,别照镜子啦!该进院了!”
一行人依旧沿左路行进。
明越一马当先,抛出一把显影粉,粉末飘落,吸附阴气阳气,显示出满地红绿脚印。
明越核对早上拍的满地鬼脚印照片,点头:“只增加了活人红脚印,绿脚印没变化。”
颜峻奇道:“你哪里来的显影粉?”
明越摇手指,挑眉笑道:“下午考完试回寝室,我绕道二楼去找谭露学姐借的。”
颜峻赞许:“有备无患。”
明越笑起来:“不是不是,我只是单纯想玩玩显影粉过瘾。”
大家快速通过大厅。
八点钟声一响,灰雾应声变浓,空气湿哒哒成浆糊。
走廊长直,白灯噼啪乱闪,穿不透淡淡阴气烟雾。
明越拍出一张储气符贴墙上吸收阴气,指着右边第一道门:“这就是实验室。”
郭天阳点头记下,在本子上画医学院一楼的格局图。
大家接着往里走。
走廊安静无声,偶尔有狗子的叫声,悠扬叫/春,不知是不是楼上养的实验动物——
一廊实验室繁杂功能多样,道道蓝色防盗门看起来全然相同,左右看了二十几扇,连门头铭牌都要记不住了。
一刻后——
这路不对。
怎么这么长。
明越皱眉翻出手机记时,脸上挂着灰雾湿的都快滴出水来了,“十五分钟了,我们还没走到拐角?”
“这不可能,医学院直廊最多五百米。”和通风管长度类似,我可是亲身爬过的女人,说话负责。
“事事皆有可能,阴气足的地方不能按照正常物理环境推断。”
周围几个人已经开始散开找玄机,徐淼淼冒头道:“很明显,我们遇到鬼打墙了。”
郭天阳接力道:“学弟学妹不用紧张,做斩鬼人,鬼打墙见得多了。”
“要么闭眼,将自己交给都是鬼的医学院,胡乱走出去。”
“要么,破开这层阴祟,克邪。”
说完,面目疏朗的大四班长捋头发做帅气状,“推荐第二种方法噢,机会难得,重在体验啊。”
明越:“……”
明越回头看。
果不其然,十分钟前,她贴在墙上做吸收阴气的储气符已经不见了。
白灯光影重叠,显现出散光一样的光圈,视角效果极其诡异。
身旁道道蓝色防盗门铭牌都变成了‘实验室’。
重重叠叠数十个实验室。
廊道被阴气遮蔽,形成虚假视野,做成了环形,徒劳无用怎么也走不出去。
耳畔是颜峻和徐淼淼沟通,将显影粉显示的阳气红脚印作为‘定点’,往外走可行不可行——
毕竟阴阳对冲,红脚印不会被阴气篡改视野,颠倒视觉。
徐淼淼抱怨道:“都是你们,非要赶着走,刚才大厅的石壁我还没看完呢。”
郭天阳半开玩笑道:“要不我们念念马克思真理?看看能不能走出去?”
“唯物至阳,克邪没话说啊,哈哈哈哈。”
徐淼淼瞪他:“滚蛋吧你,马原考试还是抄我的。”
“你背个屁!”
石壁。
马克思。
明越脑海中光亮一闪,脱口而出:“我有办法了!”
说完,她埋头翻手机,将早上拍的照片翻出来。
照片拍的是石壁,上面刻的文字正是【华夏医学生誓言】和【希波克拉底誓言】。
学长说的在理。
马原确实是通行世界的唯物真理。
但是深入各行各业,他们的入行誓言绝对在行业人心中占据地位远高于马原,转换为阴阳语术——
此类誓言纯阳克邪之力必将远胜其他!
比如,共/产/党宣言之于党/员!
比如,上帝十诫之于基/督徒!
再比如,此刻,医道誓言之于眼下阴气缭绕的医学院。
这些字字句句都是当时少年对着心中信仰吐露的真诚。
是心脏中不灭的火。
比救世圣母的白衣还要纯洁。
明越下赌——
如果这些阴气真是医学院旧人的残余,那么,他们一定听得懂。
随后,众人只见明越摸出一张净口神咒,贴在嘴唇上,金光荡开,她打开手机扩音器,用播音员般雄浑壮阔的女中音,一字一顿开始念照片里的话:
“各位前辈请听。”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
随着她的话语,布满灰雾的廊道开始剧烈波动,白灯炸闪似闪电,烟雾翻滚,道道冷气如尖刀冲几个活人而来,却不伤人,穿体而过,活像是大冬天吹空调,滋味倍儿爽。
“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
明越接着扩音器念。
肉眼可见,廊道空气中层层灰纱脱下,阴气地震般轰隆隆沉降,像冷水大瀑布从头浇下,砸碎水泥,游动的阴气如伟人灵柩上覆盖的白雪,严酷寒冷却不带一丝邪恶,像威严的眼睛从高空俯瞰,令在场所有人心生震撼。
一个个灰色的影子从地上阴气中站起来,虚虚无形,看不清面目,森严冷酷。
他们安静地听着明越念词。
明越:“……”
无眼之鬼带给明越莫大压力,她嘴唇发干,不疾不徐念到最后:
“……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灰色影子们一动不动听完了全部,如雨打芭蕉,声落影散。
紧接着,走廊中狂风雾卷,荡涤干净一切,这桩鬼打墙暴风雨般来,暴风雨般走。
走廊里的白灯总算不闪了,冷藏室黑色的门远远出现。
大四生:“……”
颜峻:“……”
颜峻忍住心中潮水般的情绪,低声道:“干得好,明越。”
郭天阳认真道:“现在可以确定,游荡医学院的确实是前辈。”
不止前辈。
明越心道,对自己的伤口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刚才被鬼前辈当面冲击冷风,她头脑倏忽清醒,想起来了一个一直不对劲的地方——
那大厅的石壁。
那大厅的石壁,真的缺东西!
医学院解剖室使用的实物标本,都是尸体。
然而华夏文化强调“入土为安”,死后上解剖台被大卸八块,能接受的人少之又少。
故,许多医学院都会雕刻捐赠碑来高调赞扬遗体捐赠者对医学教育事业的贡献,与学院伟大贡献者并排放置,表示极高的地位和尊敬。
可是,金大医学院的遗体捐献碑,在哪儿呢?
那少之又少的捐赠者,能够供给庞大的医学院运转近百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