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姬玄姬”
意识浑浑噩噩间,似乎有人哭着叫着她的名字。
被无数铁链束缚双手,压在原地动弹不得的女人挣扎着找回自己清醒的神智,冲这声音方向缓缓抬起头,长发滑落,露出下面一张苍白漠然的面容。
无数的血痕在白袍上浸透又干涸,滴滴答答,在地上蜿蜒出绮艳腥浓的血河,几乎快要流淌到对方脚畔。
来者见她模样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哭音更浓几分“求你了玄姬你低头好不好你低头,我就能救你出来。”
“不好。”
伤痕累累的女人的神情漠然,语调冷沉如霜,她只是稍稍动了动手掌,便听得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在她骨缝里摩擦而过,一缕血痕从她嘴角蜿蜒而下,秋胧抬起头,脸上却还带笑。
“刘氏先祖杀我亲弟夺他气运,而如今刘秀杀我好友断我龙鳞,更是生怕我毁了他大汉天下不惜将我镇压在此阴丽华,此情此景你要我如何低头我又要怎么低头”
笼子外的那名宫装美人闻言簌簌泪下,她用力吞下哭腔,娇唇轻颤,再次开口时仍是忍不住满心酸楚的呜咽“你便就这么恨他哪怕我亲自来求你哪怕你要在这里锁上十年百年甚至是上千年哪怕你恨的人不过是几十年寿数的凡夫俗子”
秋胧一声哑笑,重新低下头,身上铁索叮当作响,在这偌大地宫之中撞击出无数落寞回声。
“是。”
哪怕如此。
哪怕有这么多人都觉得她的恨是如此的不值得。
而秋胧这一声拒绝,又多添了两百年的苦楚。
直到现在。
秋胧自记忆中回神,微微侧头,便是赵云担忧无比的目光。
“姑娘,这地方您确定没关系吗”
“无妨。”
秋胧微笑道。
“我在这儿过了好些日子呢。”
如今再站在这里,当年旧人旧景却都已经不在了。
人寿短暂,令人唏嘘。
走在前方的秋胧柔白裙摆淌过生者层层墨绿苔藓的古旧石阶,手中宫灯将她一身白袍映出了柔柔白光,也跟着照出了墙壁上两道昏黄剪影。
赵云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苔藓湿滑难走,地宫又是昏暗无光阴冷潮湿,赵云不比当年进来的刘辩和何皇后,那两人一个刘氏宗族血脉再加传国玉玺,这地宫诸多禁咒自然对他们毫无影响。而赵云却截然不同,他被禁咒影响颇深,眼神恍惚步履慌乱,再加上始终不愿开口劳烦秋胧,便只能尽量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饶是如此仍是有些踉跄,越往下走便越是难受,一个失神的功夫竟是险些从台阶上失足摔了下去
秋胧头也不回,挥手一道白练绕在赵云腕上腰上,直接扶正了他原本要摔下去的身子。
青年垂眸不语,却是无声地攥住了腕上白绸。
“是我估计错误。”秋胧微微蹙眉,回头看向赵云时眼中尚还留着几分歉意“我还以为这里的咒只对我有作用。”
想来刘秀仍是担心秋胧笼络人心的本事,生怕有什么人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过来放了她所以这里除了刘氏后人,连其他普通人的禁制也都算上了。
听到这话,赵云心中已是隐隐猜到了些什么“您”
“先不慌,你要先帮我一个忙。”秋胧轻笑“然后我就送你回去。”
两人终于走过了最后一阶,站在了那巨大的牢笼面前。
“这么一看,这里可当真黑的很。”秋胧喃喃低语,忽然抬袖一甩,无数荧荧火光自她袖间飞溅而出落在壁上数十盏宫灯之上,骤然间阴冷地宫灯火堂皇,满墙壁的古老咒文灼灼发光,秋胧抬头环视一眼,在赵云骇然四顾的时候,她已经抬脚走向了地牢。
“姑娘小心”赵云惊声叫道“那里还不知道有什么”
他一抬手,手上白练倒是扯了一下前面的秋胧脚步一顿,顿时赵云满心的紧张变成了有些微妙的尴尬,他晃了晃胳膊,到底没舍得扯掉腕上白绸,嗓门也不由得低了几分“您小心些。”
秋胧淡淡一回头,
“你以为这里面有什么妖魔鬼怪还是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的。”
她又道。
“我不是已经站在这儿了吗”
赵云瞪大了眼睛,茫然的看着她。
“别这副模样看着我啊。”秋胧平静道,“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这儿先前关的是我,被刘秀亲手关在这里的时间,大抵也有两百年了。”
她抬起手指着那些浸透血污的链子,微笑道“你瞧,那上面可是浸透了我的血呢。”
赵云失声惊道“姑娘你”
“我”
“我怎么了”
秋胧转身踏前一步,剪水双眸突然转成鎏金龙瞳,她长发长袍无声自动,一声悠长龙啸破喉而出,原地飓风骤起,赵云下意识抬手掩住双眼,鼻端突然嗅得一股浓烈血腥气,他挪开手臂,眼前银白巨龙盘踞在原地,低头瞧着眼前小小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