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天底下有谁是最盼着刘家人讨不了好的,那定是秋胧无误。
何进威胁何太后清除宦官太后没答应的时候,秋胧在房梁上发呆;
何进让董卓进京清君侧的时候,秋胧坐在窗外的树上拽着树叶玩;
何进被骗入宫中砍下头颅引来朝野上下一片哗然的时候,秋胧在不远处的房顶上撑着脑袋打盹。
她地宫呆的太久了,闭上眼睛便是轻而易举的数日过去,这会她自觉也不过就是小憩了一会,可没过一会就被骨缝里传来的痛觉惊醒,疼得她差点没从树上掉下去。
这便是和小皇帝契约的后遗症了。
秋胧叹气。
所以说她就是眯了一会的功夫,又发生了什么幺蛾子事情
秋胧在树上低头,看见在一片乱哄哄的闹景中有人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手下兵将,沉稳有度举止从容,在这乱糟糟的人影之中,这位还能想起来耐心安抚鬓乱钗横神情慌乱无措满脸泪痕的何太后,并同时指挥慌乱无措的人群做出理智安排的男子,就显得格外突出。
秋胧眯眯眼睛,若有所思“我记得,这小子好像之前是劝何进的那一个”
“是他。”青蛇回道。
“倒是个拎得清的聪明人,你替我盯着这人,我先去把那小皇帝找回来。”
秋胧将腕上青蛇摘下来缠在树上,自己轻飘飘的飞走了。
身体里的痛楚犹如千刀万剐万剑锥心,寻常人早就惨叫出生,可秋胧若无其事的忍着这无边苦楚面色却丝毫不显,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咒术催动,小皇帝叫我”这句话,极为随意的一语带过。
她在地牢中两百年的时光,早已习惯了忍耐类似的疼痛。
小皇帝很是好找。
刘辩大抵还不懂如何催动咒术,不过是心中惶然无助下意识的追寻秋胧的帮助。先前张让、段珪趁乱劫持了少帝及陈留王刘协,乘着夜色连夜奔至北邙山,可眼看着前无出路后有追兵,张让绝望之下竟是直接投河而死,不管身后事了。
他死得干脆利落,留下少帝和陈留王两个仓促被带出来的少年人不知来者是敌是友,只得躲在草丛中吞咽哭声。
刘协还好,可刘辩是个知道自己有所依靠的眼下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秋胧的身影,他本就是个心性怯懦的少年人,明明有希望却看不到人影的落差让他心中绝望更胜了几分,他不知道如何寻找秋胧,只是看着腕上的金色龙纹闪闪烁烁,也不晓得这到底是有没有用。
其实何止是有用而已。
这是当年刘秀留给自己后代的东西,为了困锁这条龙那个男人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秋胧将来出了地牢也无妨,只要有这一道咒,只要他刘氏子孙还活着,龙女就算去了天涯海角也跑不了。
果然,不消片刻,秋胧便站在了他的身边,白衣女郎翩然出现,貌若天人之姿,直接让从未见过此等人间无双姝色的刘协忽略了腹中饥馁的痛苦,一时间连哭泣也都忘了。
秋胧却没看他,她很是嫌弃的从裙摆中伸出一只套着雪白丝履的脚,踹了踹在草堆里缩着埋头哭泣的刘辩。
“行了行了,别哭了。”她见少帝闻见自己声音后终于哭声暂歇,抽抽噎噎的抹着眼泪抬起头看着自己,整个人全须全尾,除了模样落魄些并没有什么伤处。
可秋胧还没等松口气,就见刘辩眼睛一亮之后又是满眼委屈泪光,小皇帝原本就是缩在草堆里,这一次连站也不站起来,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伸手就去抓秋胧的裙摆,哭着喊道“玄姬玄姬玄姬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呜呜呜呜”
秋胧深吸一口气,再一次生出了把刘秀从坟里挖出来让他好好看看自己后代子孙都是个什么德行的强烈冲动。
不过不行,她还得忍着。
“堂堂皇帝怎么好意思哭得这么惨,给我憋回去,”她一弯腰一伸手,轻轻松松地提着小皇帝的腰带把他拎起来强制性站直,而一旁的刘协已经反应过来了,不需要擦着眼泪也跟着站起来,倒是一副坚强样子。
秋胧四下打量着周遭环境,刘协偷偷摸摸瞧着她的侧脸,伸手拽了拽还在哽咽不止的兄长衣袖“皇兄,她是谁”
“”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知道牢牢闭上嘴了。
刘协撇撇嘴不再追问,只是好奇的打量着秋胧。
秋胧也不管这两个小孩的窃窃私语,她远远望见远方火光摇曳,知晓必是宫中侍从已经追上来了,她低头打量了一眼这两个少年,心中已经生出了离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