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上,两个人半天都没有说话。
亲情这种事,最难伪造。完成苏田未尽的心愿是闵慧的义务,所以她一定要帮她找到弟弟。除此之外,没想过更多。
毕竟不是亲姐姐。而且事情也没按照常规的方向发展。童明浩今年已经二十三了,如果读书的话,大学已经毕业了,应该开始上班了。如果没读书,也打工好几年了,多半成家了。
换句话说,他已经不那么需要一个姐姐了。
每当遇到挑战,闵慧的心中都会准备一个na和一个nb。她想到的最坏的情况就是这个弟弟生活贫困、缺乏关爱,需要经济救助和情感关怀。那她就准备生活在他的周围,像家人一样去爱他、关照他。闵慧自己是独生女、没什么做姐姐的经验,但二十三岁的男生也不是小孩,她没觉得这是多大的难题。
二十三岁的精神病患者,情况就不一样了。
闵慧高中时有个物理老师,他和妻子都毕业于名牌大学,听人说年轻时郎才女貌,偏偏生出个严重智障的女儿,二十岁了还不会上厕所。闵慧第一次见到这位师母,看上去满脸皱纹、一头白发、比正常年纪老了十几岁。夫妻俩的收入都不低,但生活极端节俭,几乎从来不买新衣服,不下馆子,不渡假。为了给孩子治病尝试过各种可能性,治来治去治不好,也就死心了。后来又生了老二,也是个女儿,一切正常。他们为了应付失智的孩子,也没什么时间管教老二,最后只勉勉强强地上了个大专,在房产公司当中介。妹妹心地善良不肯结婚,说是父母百年之后,要替他们照顾姐姐。夫妻俩这时拿出家中存折,上面是个惊人的数目。物理老师说,这些钱他们要是不在了,就留给姐姐以后住进护理中心,妹妹只用定期去看望就行了,他们省吃俭用一辈子,就是为了让妹妹不要再重复这种生活。
想到这里,闵慧的心有点乱,看来找弟弟这事光凭热情远远不够,未来如何照顾、如何治疗、如何护理,都应当仔细谋划一下。她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辛旗,发现他正看着窗外发呆,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出租车在无边的夜色中悄然行驶。
她的身子微微地动了一下,他立即觉察了,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他的手掌很干燥,十指微凉,不知为何,握住她时有种神奇的令人镇定的力量。
“你在想什么”闵慧问道。
“记不记得以前每次放学回家,你就是这么死死地牵着我,生怕走丢。我的手要是握得轻了点,你都不乐意”
“被拐恐惧症”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可不是。”
“那你有过跟精神病人打交道的经验吗”
“没有。”
“是不是就跟美丽心灵里的那个男主一样”
辛旗顿了一下“美丽心灵是什么”
“一部很有名的电影,讲一位数学教授,有精神分裂症还得过奥斯卡金像奖呢。”
“abeautifud”
她当然知道英语是这么说,但苏田不懂英文,闵慧觉得自己还是表现得跟原型接近一点比较好。
“不错,那位教授的精神病好像就是妄想型的。”辛旗缓缓地说,“后来差不多治愈了。”
“真的”
“嗯。治愈之后他继续做研究,还得过aberize呢。”
“abe是什么”
“aberize,一种数学的国际奖项,在数学界有很高的声望。”
“嗯那我觉得我弟也能治好,毕竟这病不是先天的,也不同于智障。一般性的交流还是可以进行的。”
“有道理。”辛旗点头,“就算不能交流也没关系。有咱们在身边,谁也甭想欺负他。”
正在这时,汽车抖动了一下,一直默默开车的司机忽然换道减速,一边说一捂着肚子“对不起,需要停下车,我可能吃坏了东西。”
话音刚落,出租车嘎然而止,停在乡村公路旁边的草地上,司机向着远处的一片树林跑去。
为了省油,他关掉了空调。开始车里还算凉快,转眼间就热到难以忍受。
两个人都穿着白t,都在不停地流汗。
无奈之下,将车门打开,立即从外面涌进来一群蚊虫。两人在车内拿着毛巾驱赶了半天,才将蚊虫消灭干净,赶紧把车窗摇上。彼时两人身上都已被咬出五、六个大包。
“喝点水”
辛旗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来,闵慧连忙摇头“不行,我怕等下又要停车上厕所。司机说这条公路上连个加油站都没有。而且”
她一转身,发现辛旗默默地凝视着自己,视线根本挪不动了。
汗水之下的白t几乎是透明的。
辛旗的喉结动了动,说“你到外面站一会儿。”
他正好坐在靠近草地的那一端,闵慧觉得从另一边下车不安全,于是猫起腰打算从辛旗的身上跨过去。
“劳驾,借过。”
他微微地侧过身子,让闵慧迈过去一条腿。大概长时间没有站起来,闵慧的腿忽然一麻,身子一歪,坐在了辛旗的身上,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接住了她。
交错间,彼此的嘴唇轻轻擦了一下。
两人都是一怔。
闵慧调整了一下重心,正要起身,发现自己的腰仍然被辛旗的双手紧紧地握着,迟迟不肯放开。
两人的脸靠得很近,他的呼吸很快,滚烫的气息一直灌到颈间。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像一条钱链将他们拉在一起,越绞越紧,沉碇碇的铁锚从海的深处被拔了出来。
“想吗”闵慧问道。
他点了一下头。
她给了一个放行的目光,他立即吻了上去。
她没有抵抗。身体很热,全身像着了火一般。胸口的那对兔子也跟着跳动起来,他捉住它,轻轻地挤压。她一手搂住他的脖子,一手揪着他的头发,放肆地吻着,有时轻柔,有时凶狠,有时就是在咬。
两人缠绕在了一起,汗液里有股淡淡的咸味,越是饥渴地吮吸,越是嗓子冒烟
他一把将她推倒在后座上,白t一直褪到颈间
一辆车从他们的身边路过,前灯打到车窗上,她看见他胸口正中那道长长的伤疤在喘息中一起一伏,像道随时都会打开的门,门里面是一颗跳动的心脏,她连忙伸手捂住。
联想让她害怕。
她已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他俯下身来正要开始,忽然低声骂了一句“fxxk。”
“嗯”
“司机回来了。”
“”
两人慌张地穿好衣服,摆好坐姿,各自拧开一瓶矿泉水,装作若无其事地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