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冰袋敷了十分钟后,闵慧的鼻血终于止住。她有严重的过敏性鼻炎,干燥、上火、遇冷、焦虑都容易流鼻血。这也是她不会游泳的主要原因。闵慧第一次游泳是六岁的时候,妈妈带她去城里的水上乐园玩耍,哪知闵慧一下水就开始流鼻血,越涌越多,周围的家长、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爬出水池。工作人员过来一看,池水已经红了一片,污染倒是其次,更担心传染疾病,只好立即清场,将一整个泳池的水全部换掉,认真消毒之后才敢重新开放。
闵慧于是落下心病,与游泳无缘了。
“欸,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以前从来没有过。”辛旗摁住她的脑袋说道,“别抬头,血会呛进喉咙,身子往前倾一点,嗯,这样就好。你自己掐住这里别太用力。”说完跑到浴室找来一包药棉,卷成条状塞进她的鼻孔,又将一块湿巾放到前额冷敷,手忙脚乱地折腾了十来分钟,血才止住。
白色的大理石上一摊血迹,像某个犯罪现场。闵慧很尴尬,再看自己的上衣,也是斑斑点点,忙说“我去换件衣服。”
“别急,先进屋休息下,等彻底止血以后再说。头昏不”他很担心地看着她,出了大事一般。
像这样的出血,闵慧每年都会有三、五次之多,早已习惯了,于是摇头说没事。见辛旗神态紧张,心中一软,只得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
“左手给我,我帮你推拿一下。”他捏住她左手的无名指,从指根往上,来回推动“这里有根经脉,叫肺经,像这样推,特别有效。”
“要推多久”
“一百次。不要太用力,但也要推到手指发红才好。”他一面说一面专心地柔搓,闵慧听得耳根都红了。她父亲早逝,这辈子从没被男人这样悉心地呵护过,心中只觉不安。非份之福,受之有愧,想把手抽开,又怕冷落了这份好意。只得笑道“你怎么会这个这可是标准的中式推拿。是这样吗我自己来就好。”
她趁机将手抽回来,如法炮制,自己给自己按摩。
“小时候经常住院,久病成良医呗。高中毕业那年我还去儿童医院当过义工呢。”
所以你是医生
闵慧一向觉得自己的判断力不差,但也出现过严重失误的情况。这个辛旗,她观察到现在也没有看出来是干哪一行的,是工科、理科还是文科从情感丰富、语言激动这一点上看,文科的可能性比较大。
他有一双漂亮的手十指细长、骨节分明、指甲干净,上面没有明显的茧印。所以他肯定不是像苏田那样的体力劳动者。
经济条件,也肯定不穷。
首先是那枚钻戒,一克拉不止,怎么说也得几万块。
还有这蜜月款的别墅,闵慧在携程上看过,虽地处偏僻,但风光好、面积大、还带着私人泳池,最便宜的一款也是一夜八千。
家住纽约,看过电影的人都知道,纽约的房价不低。
相比之下,他的吃穿用度倒是极其普通,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讲究。衣服以黑白灰三色系为主,运动款居多,并没有什么大牌。电脑、电话、手表全是苹果系列,从进屋起就摆在咖啡桌上充电,没怎么用过。
闵慧觉得辛旗令人费解是因为他的身上有很多互相矛盾的东西,尤其是闵慧面前的他和苏田日记里的他,区别巨大。亲切的时候像邻家大哥,板起脸来就是霸道总裁。调皮的时候可以胡搅蛮缠、正经起来也会威逼利诱。爱一个人会信誓旦旦、恨一个人会斩尽杀绝。
喜欢搞怪,也懂分寸。分分钟摸到你的底线,却不会强势入侵。
闵慧想了半天,仍然没有猜出辛旗的职业,心中不禁又开始打退堂鼓不知道接下来的几天要怎么熬过去才不会露馅。只好咬牙鼓励自己这种人只要不去跟他做生意,以自己的智商加上十三年的空缺,应该还是应付得了。
最最令人纠结的是,她似乎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不认真扮演苏田,会穿帮。认真扮演苏田,她演不像。
“闵慧版“的苏田与真正的苏田早已分道扬镳,而在辛旗魅力的影响下,她越来越入戏,已经有些拔不出来了。
明水县在哈尔滨与绥化之间,宾馆替他们订了去哈尔滨的早班火车。闵慧是南方人,除了永全市,此生到过最北的地方就是北京了,所以对东三省的地名没什么概念。辛旗说绥化“不远”,其实也不近。要坐四个小时的火车还要转四个小时的大巴才能到达。
一想到要和辛旗独处八个小时,还是在火车、大巴这种封闭的空间,闵慧立即紧张得喘不过气来,觉得无处可逃。
幸运的是,一上火车她们发现车厢里坐着一群大学生,人人手里拿着一个印有“野花湖风景区”字样的购物袋。大概跟他们一样,刚从野花湖风景区渡假归来。
对面坐着的两位男生便是其中一员,看年纪应该是大四了。一位姓唐,身形魁梧、长相帅气,穿着薄t,露出一身的健子肉,感觉是体育系的。另一位姓钱,是他的同学,中等个头,有些虚胖,戴一个黑边眼镜。
见辛旗与闵慧坐定,他们掏出两幅扑克打牌,问想不想打升级,闵慧欣然应允。
从这里到哈尔滨,有四个小时需要打发,还有什么比打扑克更能浪费时间的
“抱歉,我没法参加。”辛旗说,“我没打过升级。”
“桥牌呢,会不会”闵慧问道。
“桥牌会。”
“升级很简单的,我来教你,”闵慧将两幅牌从盒子里抽出来,“包你一学就会,一打就上手。”
见辛旗不会打,还要现学,两个男生都有些不乐意,问他可不可以与后座的男生换一下,只用闵慧一人参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