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粤的问题比盛京严重太多了。
弘晗带着人千里迢迢送年羹尧上任,然后就面对了在他面前皮笑肉不笑、互相出言挤兑的两广总督、广东巡抚和南粤海关总监,三个人加上底下的知府、提督将军们,好悬在端郡王面前演一出六国大封相。
想想也只是,一样是利益纠纷,弘晗不动声色,而弘昸皱着眉毛,已经想要问他们作为朝廷大员,是不是该注意点吃相
而且在众人散去,只留下海关总监之后,这兄弟俩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开始耽误正事。
凡经过海关的生意,水师那边肯定要给添点麻烦,每次海关总监都得派人、甚至亲自过去讨个说法;而陆路就更过分了,海关批过的商品,地方官居然设卡要钱
弘晗面上风平浪静,状若无意的问了一句“年亮工以为,此举如何”
“回端郡王,臣以为同僚之间有意气之争并无不可,然延误国事,实在当杀”年羹尧义正辞严,态度明确,这种事儿不能轻饶。
弘昸在一旁暗自点头,但弘晗还是没有表态,只是安抚海关总监两句,就让他退下了。弘昸一脸迷惑,他想说什么,却碍于年羹尧在场而闭上了嘴,最后和年羹尧一起离开了。
“三贝勒方才似乎有话要说”年羹尧这会没有刚才铁血将军的样子,还是一派温和儒雅的学士范“下官冒昧说句心里话,您方才那表情,大家都看出三贝勒是有话想说。”
“亮工,”弘昸踌躇一下,看看周围只有自己的亲信侍卫,他就直截了当道“皇兄以钦差之职、郡王之尊,为什么不直接出言斥责。明明就是总督和地方官的不是,水师也有问题”
这位三贝勒还是年轻气盛,不过自己当年又何尝不是呢不过这也不尽然都是年纪的问题,和教导也有关系,年羹尧想起当年长兄已经被父亲面授机宜的时候,自己还在书房里对案读书,不解世情。
不过有些话,年羹尧也不好和三贝勒说的太清楚,他只委婉的表示,您只管瞧着端郡王行事。
临来之前,弘晗就在御前亲眼看了姐姐发来的书信,关于盛京那点破事。那边还只是龃龉,这边已经明晃晃的作梗,只差公开翻脸了。
但弘晗不打算端出钦差身份,皇上没交代他什么,真的是让他全权负责。所以弘晗也就真的遵从自己的想法,当然也考虑到了皇上的意图,来思考这么处置南粤这点事。
但凡上位者,其实并不希望底下人一块铁板,所以汗阿玛看到了大姐的来信,却对盛京那边不置一词。不说汗阿玛,就是大姐姐,也不过是如实记录,而没有干预。
因为他们,和弘晗,都明白如果底下人铁板一块,譬如盛京那边,那要是海关总监和盛京将军一起捣鬼呢到时候上下串联,皇上就会被蒙在鼓里,被当成傻子。
那才是灾难。
南粤这事恶劣在于他们居然敢耽误公事,譬如熙朝的慕天颜和靳辅,俩人有矛盾不要紧,背后朝皇上告状也没啥大不了,唯独耽误了修河漕运的大计,先帝才一怒之下将俩人召来御前对质。靳辅和现在的工部尚书陈潢差点就一个跟头翻下去起不来。
所以,虽然阿玛这次没有给自己面授机宜,但弘晗也想好了。他人在南粤要待上一年半载,今夜就写奏折给阿玛请旨,倘若地方和海关再闹到耽误正事,他就立刻请圣旨杀鸡儆猴,严惩不贷
弘晗的奏折送到京城,胤禔满心喜悦立刻批准,随便告诉他一个好消息,他留在京城的侧室有一个有了身孕。
提笔写到这,胤禔叹口气,不由得觉着弘晗他媳妇运气不太好,这对小夫妻并非感情不谐,但就是少了点生育上的运气,也是让人无话可说。
不过,听道琴说大福晋自己倒是还算看得开,弘晗屋里一向是以大福晋为尊,倒也没什么鸡声鹅斗的烂事。这个孩子治家治国都有一套,做父母只有高兴的,也就不多嘴了。
胤禔想的是另一件事,弘昸成婚开府,他自己挑侍卫的时候,正赶上佟佳氏子弟出孝等缺,弘昸将庆复又挑到了身边。不知道是这孩子是怎么想的,觉得庆复会感恩戴德,还是想把他留在身边慢慢,练练手段
亦或是,他觉得佟佳氏虎死架不倒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总归会有自己的想法,胤禔管得了一时,管不得一世他眼看着到了知天命之年,想想前头几个皇帝,最长的活了五十几岁,胤禔这幅身体天知道能活到哪一天。
日后弘昸面对的就不是父子之间的问题,而是兄弟间的潜流,那个时候,做哥哥的会像父亲一样包容他吗希望这一样南粤之行能让弘昸认真的审视一下他的处境和未来,不要真的一头走到黑。
如果他非要走,那胤禔也不会拦着,将来弘晗要怎么处置他,都随他们去罢。
年纪越大,胤禔越清楚一件事,人间不如意之事太多,不可能桩桩件件心想事成。到了这个年纪,他才算是对儿孙自有儿孙福的道理明白的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