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给楚弈检查伤口,再给他号了脉, 说了几句他仗着年轻不爱惜身体云云, 让他跟着去包扎拿药。
楚弈就那么冷着一张脸离开了, 离开前四肢僵硬地朝赵乐君施礼。
他是觉得赵乐君真真刁蛮,一张嘴不饶人, 但她几回对自己的好意, 他还是能明白的。
少年依旧把脊背挺得笔直离开,赵乐君看在眼里,等他离开后才低低地笑。
这个人好像有点牛脾气,跟个小牛犊子似的, 浑身上下都写满我很倔强。
不过他能从上郡到这里来, 不可能只有一身的脾气。
她低头看自己重新绘制的地图。
这是昨日她从楚弈口中的描述再参考先前不详尽的地形图所改。
原本她就觉得这处是条能突袭的路径, 只是探路的人每回都困在一处断崖, 下方又是河流,冬日里即便可能结冰,也不敢跨过去。
正是让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楚弈就来了, 带来能绕开断崖的方案。
那个一激就炸毛的少年,实在是让人意外。
“不是让你少绘图。”
姬老太爷前来,撩开帘子, 就见到外孙女又对着舆图发呆。
赵乐君闻声抬头,见老人一身铠甲, 站起来笑迎道“外祖父要出去巡防吗带我一起”
老人走到她跟前, 低头看了眼舆图, 双眼微微眯起,拒绝了。
“你眼伤还没有完全好,别去外头走了,都是雪,白晃晃的刺眼。等过几日再说。”
原来十天前赵乐君在屋里画图画久了,就出来雪地走走,不知怎么一边走一边看脚下的雪地,忘记了这是在雪地行走的大忌。结果就是得了雪盲症,紧接着还受了风寒。
赵乐君知道爱惜自己,虽然有点失落,还是柔顺地让老人注意安全“我等外祖父回来商议拿回上郡几个城池的事。”
老人点点头,转身离开前突然问“你对那小子听关注的”
赵乐君一愣,旋即就笑开了“他傻傻的,挺有趣。”
姬老太爷就静静打量她,那种略带审视的目光闹得她一头雾水,片刻后,老人再度点点头走了。
赵乐君望着外祖父的背影,莫名地皱起眉头,一双明亮的眼眸里都是疑惑。
外祖父刚才是什么意思
等到了傍晚,军医来给她送药,赵乐君才知道她外祖父把楚弈也拉出去溜了一圈,说是骑马把两条腿都磨破了,到他跟前的时候腿都直哆嗦。
赵乐君琢磨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楚弈不会骑马。
想想也是,他的出身不太可能接触马匹,外祖父带他骑马,应该也是为了锻炼他。多半是想要让他带探子一同去探路更方便一些。
等到晚上用饭时,赵乐君问起楚弈骑马的事情“外祖父教他,不怕他带着我们的人,半途就跑掉了。”
姬老太爷抬头看她一眼,慢悠悠又抿了口热汤才道“你不都查明他来路了我还怕什么”
他们手中将士数万,他外孙女怎么可能就因为一个地形就去信任那个楚弈,只要有脑子想一想,就知道她后面肯定去查探了,不然也不会今天早上才给送鞋还让看伤。
这个少女,经历变故后,心思细腻又敏感,在一片荆棘汇总前行,怎么可能不小心。
被老人察觉,赵乐君抿嘴一笑“外祖父,我是怕了,任何的妖魔鬼怪,都不及人心二字叫人害怕。”
她面上笑着,眸光却是飘忽不定,有些空洞,让老人看着心头就一抽。
外孙女肩膀的担子,比他更重。扶持弟弟,保护姬家她才十三岁啊,这些年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那个纯真的孩子被生生逼得走在刀尖上。
老人心疼,面上却不敢显露出一点哀伤,怕给她再添难过。
他抬手,把自己手里的饼给掰开,塞到她手上“再多吃些,军营来说了,你双眼已经恢复,明儿带你出去转转。但不能再盯着雪地看了。”
听到能出营,赵乐君灿烂一笑,抱着塞到手里的饼,大大咬了几口,撑着脸颊鼓得圆圆的。
姬老太爷望着她可爱的吃相,心头一片柔软。
祖孙俩那头在悠哉用饭,楚弈在营帐里连握着饼的手都在颤抖。
他倒不是害怕马,就是被颠得难受。第一次骑马,一骑近两个时辰,没有直接倒下,就已经是够毅力和坚强了。
当然,他还察觉到了老将军对自己的不善,有时看过来的眼神跟刀子一样,都能哗哗把他大卸八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