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临近冬日的时分, 刮过来的风叫人肌肤冰凉刺疼。
亮着灯火的屋子里不断传出妇人生产的痛苦呻吟,在院子等候的男人几回都要冲进去, 皆被拦下了。
代为送客厉害的连云过来, 就见到赵国年轻的陛下拦住姐夫的情形,楚弈急得气喘如牛, 一双眼赤红。灯笼的光把他面上那些狞色照映得分明。
他快步走上前,耳边就传来了赵乐君压抑的痛苦叫喊,心头也跟着揪紧。
楚弈把拳头握得紧紧的,见到一个出来要打热水进去的使女,直接就拽住问“究竟怎么样了一个多时辰了, 怎么还在痛”
使女被他吼得险些就要软倒,战战栗栗地说“稳婆说还没有开完宫口, 这才两个时辰”
话还没完,就见到楚弈那要杀人的眼神, 吓得转身就跑。
“这才两个时辰”楚弈喃喃低语, “去他娘的才两个时辰”
他骂完就要往里闯,赵晋胳膊都拉酸了,实在没力气在阻拦, 连云冲上前猛得把迈了一只脚进去的青年拖出来。
“楚弈你冷静点当初你要她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她此时要受的苦你再进去捣乱, 她安心不了, 不是让她更难受”
女人生产时多痛苦和狼狈, 她那么一个骄傲的人, 怎么愿意叫他看见那样一幕。
楚弈被连云的话刺得愣在那里, 旋即一屁股坐下,懊恼似地揉自己的头。
好好的新郎官,束管都歪了,整个人显得挫败。
连云见他坐下,听着赵乐君断断续续地声音,也坐到他身边,把微微发抖的双手藏在袖子里。
他给赵乐君号过好几回脉,胎相很好,应该一切都顺利的。
赵晋望着便安静的姐夫,佩服地看了连云一眼,楚弈这个牛脾气,除了他阿姐也只有知道怎么打击情敌的连云能制住了。
他就靠着柱子,也安静的等。
本以为,外头男人的乱子就到此结束,结果窦正旭跑来结巴巴禀了句“陛下,蜀、蜀王来了”
赵晋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蜀王是魏冲。
他怎么来了
即便是外姓王,也是藩王,无诏到都城来,被言官抓住又该弹劾的奏本满天飞。
“人呢”
“这呢”
赵晋话刚落,就有人接了嘴,许久不见的魏冲信步走来,脸上挂着众人都熟悉的笑。
他走到赵晋跟前,也不见礼,而且笑笑看他,看得赵晋都想要往后退一步。不过天子的威严不容许他往后退,就那么硬着头皮对他冷眼相待。
魏冲见他跟炸毛的刺猬一样,嗤笑一声,这才拱着双手深揖一礼道“臣见过陛下。”
赵晋背过手,嗯了声让平身“你怎么来了。”
“嘉宁大婚,自然要到场的,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听闻她发动了”他话说一半,就停住了。
是产房里的稳婆在大声喊赵乐君用力。
楚弈如同弹簧一般就站了起来,魏冲更离谱,居然跟楚弈刚才一样要往里走。
赵晋看到这景象,一句粗口也从他这天子之口蹦了出来,连忙去抱了魏冲的腰“你疯了”
魏冲被他拽得退后几步,去掰他手“我先是医者,才是男人你们没听见她刚才没有出声”
这话让场面再度失控,楚弈已经冲了进去。
赵晋心里喊了声亲娘啊,魏冲是来捣乱的吧。就朝看傻眼了的窦正旭吼“给朕看好这两人”
让他们进去了,明日他就可以给他们收尸了。
他那姐夫不得拔剑,一剑刺穿一个。
院子里乱成一团,产房里此时也传出赵乐君嘶哑的叫喊声。
在叫喊声中,还有稳婆高兴地呼声,紧接着,婴儿嘹亮哭声就响彻庭院。
跟着侍卫抱住也要往里闯的两个医者压力减少,连云和魏冲都停止了动作,双眼直愣愣等着阻挡在眼前的那扇门,下刻都失力跌坐在地上。
赵晋也在那婴儿的哭啼声中出神了片刻,连忙朝里头问“我阿姐怎么样了”
门被打开了,一个稳婆抹着汗高兴地说“母女平安,母女平安”
母女阿姐生了个千金
赵晋在恭贺中慢慢扬起了唇,他阿姐一直就说想要个女孩儿,这是如愿了。
稳婆见到皇帝在那傻傻地笑,也抿唇笑道“还得叫陛下再稍等,等我们把外间收拾好,再请您进来看看孩子。”
而屋内,楚弈正紧紧握着赵乐君的手。
满屋的血腥味叫他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