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月帝哭笑不得,挥挥手打发了霍显走,又转头示意总管太监,一会儿赶紧把他御书房案几上他喜欢的物件全收好了,免得某人听了消息来跟他撒泼打滚——
现在霍显炙手可热,比亲儿子还亲,便是真的亲儿子也要给他让让道!
观月帝在府邸一事上碰了一鼻子灰,心中对于这前女婿的心思有些捉摸不定……帝王心中如此通透,知晓这事儿怕是比他想象中又来得没那么简单:要是真的像斗鸡见了面就掐,姬廉月热脸贴冷屁股,这霍显如今怎么反而一副撵都撵不走的架?
这么一琢磨,连带着,原本准备顺杆子往上爬,再给他介绍些皇族姻亲,彻底把这人捆绑结实的想法也淡了许多。
然而观月帝闭嘴了,不代表别人也会跟着闭嘴。
怪就怪姬廉月和霍显“婚姻不合”的传闻太他妈根生地固,有些心中有想法的,家中又有贵女的,愣是为了等他们合离也多把自家闺女有意无意多留了两年——
如今霍显功成名就还恢复了单身,如何叫他们坐的住?
其中就包括了瑞亲王姬福,此人乃观月帝一母同胞兄弟,姬廉月的亲叔叔,观月帝上位后其在京中领了个肥差,乐得自在。
他有个女儿,就是刚才揽着姬宴月不放的姬明悦。
明悦郡主生的不像她肥头大耳的爹,反而像她如花似玉的娘,当今瑞亲王妃,明眸皓齿,性格娇憨,打从豆蔻年华,提亲人便踏破了门槛。
这京中贵女嫁人,多数并非两情相悦而是阵营站队亲上加亲,姬福头顶上就是皇帝这座大山,自然不愿意去搅这些浑水被站了队,是以这些人上门他都没看上,盼着盼着就等来个霍显——
知道霍将军与姬廉月合离,他第一时间入宫找观月帝,谁知道观月帝前头答应的好好的给他探探口风,这会儿没说两句忽然就怂了。
没办法,姬福只好自己上。
拉着霍显东扯西扯一大堆,几杯酒下肚,打着酒嗝儿攀着霍将军的肩:“这男人呐,家里还是得有女人看着……不然你说在这宫中喝完酒,散了席,回家一个煮醒酒汤的贴心人也没有——”
霍显继续面无表情。
心想他家里有人的时候,那人好像也没给他煮过什劳子醒酒汤。
他这不也没死啊?
但是他不动声色,也不知道是压根出了神还是等着姬福继续胡说八道……那胖墩墩的身子压在他肩膀上,他晃,霍显跟着晃,姬福笑嘻嘻道:“霍将军不知,小女姬明悦艳绝风华,名动京中,琴棋书画啊——”
哦,原来是为了说这个。
霍显心不在焉地想着。
然后又觉得这名字吧,挺耳熟。
于是转过头问:“哪个‘月’字?”
今晚提及任何事都像是一潭死水的霍将军忽然主动提问了,问得还是他嫡亲闺女的名字,姬福激动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亲亲蜜蜜揽过霍显的肩,两人的脑袋凑到一块儿,姬福咬着舌尖,用粗胖的手指沾了酒杯的酒,落在案几上——
“你看哪,姬是国姓,明便是‘明眸善睐’的‘明’,这个‘悦’一个竖心旁——”
“……”
哦,原来不是那个“月”。
霍显其实也就随口一问,如今更没有了兴趣,正想收回目光坐直了,忽然一阵凉风吹来,带着熟悉的气息,他余光见着身后有一绯色宫装裙摆落在他脚边。
“竖心旁加一个兑字,悦妻如初的‘悦’。”
带着微讽笑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霍显立刻转过身去——
便看见姬廉月笑语晏晏立在自己身后,那双漆黑瞳眸如星,蒙着一层盈盈月光,风情月明,绝色无双。
只是眼中薄凉,唇角勾起的嘲讽弧度叫人心中不安。
“我就随便问问。”
霍显想了想,情不自禁开口解释。
姬廉月不理他,垂下眼。
又转头笑盈盈地跟姬福叫了声“叔叔”,后者一脸尴尬:这侄子刚和前驸马合离,后脚他迫不及待想要把自家闺女往里塞,这如何可能不尴尬?
姬福言语混乱一番关爱自家侄子,后者皆笑着应答,言罢又道不搅了叔叔的好事,他这就去席前,姬福头昏脑涨,居然应好。
霍显头更疼了,见他要走,只是伸手想要捉住他的手——
却不想他一抬手,状似不经意地躲开。
霍显只来得及捉住他衣袖一角。
便见姬廉月抬起了手,身边立着那宫人立刻无声凑上前,将他稳稳扶住……后者轻佻拍了拍他的手背,便任由他扶着款款离去。
身边那熟悉的气息顷刻在寒风中变淡,正如正主离开时,亦走得毫不留情。
霍显微微蹙眉,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心中懊恼他今晚就不该跟任何人说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悦妻如初?
这人倒是一如既往地懂得如何刺他。
如今他便是真的坐立不安起来,眼睛不管看着那,余光都漏不掉那抹刚刚重新入席的艳色,偏偏那人往那曹沿庭身边一坐便是相聊甚欢,再也没有往他这边看过一眼——
当真一番好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