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害怕呢?
为什么,就是不能到我身边来呢?
因为……
因为……我不害怕。
如果那个人还在,不管在哪里,我都不害怕。
哪怕是沉入最深的海底,投入最沸腾的太阳,冰封在亘古的冰川,被万剑穿心,被妖兽撕咬吞食,被碎尸万段……
只要想着,他还在这世上的某一个地方,只要他存在着,那就是希望。
她最害怕,最害怕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有一天,这世界上哪里都没有他。
可是,她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因为在那之前,她就会命都不要的去保护他。
……
远方劈下了天地轰动的雷霆。
毗沙摩怔怔的神色猛然被拽醒过来,但心神却依然残余在方才的术法之中——玉襄所经历的那些,他们都能看见——他只是不信她能撑住太久,所以才带着伏凌他们一起,看看她究竟会在哪一步放弃。
“主人!”但这时,孔羽宣神色有些慌张的闯了进来。“万魂煞血阵已经开始运行了,那些中原修士果然倾巢而出前来拦截,但不过是蚍蜉撼大树,毫无用处——可是,可是——似乎有人在阵中渡劫准备飞升!!”
这世间,天雷是至刚至猛,至纯至烈的天谴,一旦罚下,无论何等强大的法阵,都必然会被破坏。
因为法阵所依凭的运转构成和能量来源,与天雷相比,都不堪一击。
但毗沙摩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惊怒或者焦躁的心情。
他默然无语的在原地站立了片刻,然后蹲了下去,看着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眉头紧皱,牙齿咬破了嘴唇,满头冷汗的少女,忽然觉得毫无意思似的,心灰意冷的点了点她的额头,解开了术法。
“……算了。”
他又挥了挥衣袖,自神像上,便有两人的身影蓦然落下。那个年长些的一袭白衣,尚未落地,便已朝着玉襄冲去。他头也没回,只是将少女紧紧的搂入了怀里。
那个年少些的眼圈都红了,他神色担忧而惶恐的握住了玉襄的手,却发现她的体温一时烫的惊人,一时却又冰的寒气刺骨。
毗沙摩看着昏迷不醒的玉襄,声音低哑:“你赢了。”
孔羽宣看着这一幕,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主人……?”
他却只道:“我们走。”
可是,当毗沙摩走到门口的时候,一直背对着他的伏凌,却突然开口了。
他绷得极紧,怒火与杀意熔铸成这世上最为磅礴肃杀的剑意,凛冽如天地间的狂风暴雨,竟能引动屋外的天空电闪雷鸣。
“她只能给你这么多。”他几乎连看都不愿意去看毗沙摩,甚至连与他说话,都觉得恶心。可是他低头与玉襄的额头相触,却不愿意她的心意就此被无视。“可是她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了你。”
“她为什么要答应你玩这个可笑的游戏?难道她怕与你交手??”
“因为到最后,她也想要把对你的伤害减少到最小。”
“你贪婪的让我恶心。永远不知满足,永远不知感恩。”
他终于转过头来,与毗沙摩那望来的眼眸直直的对视上了。
伏凌一字一顿,带着刻骨的恨意:“——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垃圾。”
轰!!!!
他话音刚落,就仿佛是为了配合他震慑敌人一样,天地间落下无数道凶悍雷霆,连绵不绝。
一、二、三、四……
毗沙摩没有与伏凌动手,他如今心神俱乱,只是默默地数着那雷声,好像找到这么个转移注意力的事情,就不会让自己觉得难以忍受。
——难以忍受,他将她重伤至此。更加难以忍受,从此之后,他就也许真的,要永远的失去她。
五、六、七、八……
而整个天地,除了伏凌与樊湘君守在玉襄身旁,好似都在屏息聆听和等待——渡劫之人,能扛过几重天劫,最终是否又会倒下?若是倒下,他会失败在哪里?
随着天劫声势浩大的铺开,声势惊人,震天撼地——
天地蓦然都被雷光所彻底吞噬。
……
“玉襄!玉襄!你没事吧?玉襄??”
一股令人心安的气息忽然缓和了黑暗中无边的痛苦,给了饱受折磨的意识一丝喘息的余地。
玉襄睁开了眼睛,却见一个极为熟悉的少年焦急的抱着自己,看到她苏醒,才终于露出了担忧而开心的笑容。“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哪里难受?”
玉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仿佛隔世一般,怔怔开口道,“白……秋寒?”
见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白秋寒猛地松了口气,“是我。你知不知道你在万魂煞血阵里杳无音信了三天?!你知不知道我听说你冲进万魂煞血阵的时候,差点吓死!?”
他的语气透着担忧的恼怒,却叫玉襄呆呆地回不过神来。
他的手扶着她的胳膊,透过薄薄的衣物,皮肤相触的地方,像是在汲取少年的体温一般,让她感觉无比的安心与舒适,原本疲倦和痛苦的心灵,就像是干涸的植物迎来了甘霖一般,叫人感觉自己,正在慢慢重新鲜活。
但意识终于恢复了一些后,玉襄想起了什么,猛地就要站起来:“伏凌!”
可她的精神刚刚经历了无数的折磨,动作一大,便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白秋寒连忙扶住了她,小心的将她搂在怀里,叫她靠在自己肩膀。
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肩头,像是哄着做了噩梦的孩子一般温柔:“别着急,伏凌是谁?”
“是,是……”玉襄“是”了半天,才捂着额头,又愣了好一会儿,艰难的改口道:“……我师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