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英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带着王老太进了卫家的门,刚进院子就闻到一股隐隐约约的肉香味,王老太吸了吸鼻子,哽咽着低声同孙二英说,“姐,我家好久都没闻到这个味儿了,真香啊”
孙二英冷哼一声,“又不是光你家尝不到油腥味儿再说了,你家过得再苦,那都是活该,你想怪谁你能怪谁你有资格怪谁”
王老太哑了下来,不敢再吱声。
孙二英冲院子里喊了一声姐,就见灶房里探出个人头来,正是卫老太。
卫老太比着跟手指头同孙二英说,“小声点,我孙女正醒着呢,别吓着了”
孙二英连忙收了声。
见孙二英压下嗓子来,卫老太这才说,“翠芬想吃清汤面,我给她拌了点儿疙瘩汤,马上就出锅了,你等一会儿,对了,你领谁来我家了,我咋瞅着有些面熟呢”
卫老太早些年为了拉扯大几个孩子,各种各样的活儿,只要能赚钱,她都会做,故而早早地就把眼睛给熬花了,白天做事儿的时候还好,等到了傍晚,看什么都不大真切,再加上孙小英已经不同卫老太来往这么多年,卫老太一眼认不出孙小英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孙二英诶了一声,把王老太与王芳母女俩撇在院子里,自个儿窜到灶房中,给卫老太帮手,“大姐,你给切点儿葱花,葱花提味,你儿媳妇吃了肯定香。”
卫老太应了一声,转头从柜子里摸出一小段葱鼻子来,切成细细碎碎的小丁在,混在调料里倒进了锅内,把锅盖焖上,她问孙二英,“你带谁来了怎么把人就撂院子里了。”
孙二英心想,若是让你知道来的人是谁,撂院子里都是好的,估摸着会连院门都不让人家进。
心里头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孙二英往卫老太身边凑了凑,附在卫老太耳边低声说,“姐,我和你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卫老太从碗筷柜里拿出碗来,一边用抹布擦一边失笑说,“我生个什么气我小孙女还醒着呢,我哪能生气啊万一嗓门高了点吓到她,我只能气自己。”
孙二英放下心来,“是小英和她闺女,嫁咱村的那个。”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卫老太擦碗的动作都停了,孙二英见卫老太原本还乐呵呵的脸色一点一点垮下来,连忙拍着卫老太的背说,“姐,你消消气,消消气,气不过的时候就想想你孙女,你孙女还小,不能生气,你这人一生气嗓门就高,嗓门一高,铁定会吓到你孙女,那么小的娃儿经不住吓啊”
卫老太深吸一口气,捏着擦碗布的手上青筋浮凸,若是那碗质量不过关,估计当场就被卫老太给捏碎了。
“对,我不能发火,我孙女还醒着呢,我不能发火,我孙女还醒着呢”这句车轱辘话来来回回念了十几遍,卫老太总算把心头的火气压了下来,她问孙二英,“那白眼狼不是早就同咱们两家断了关系么现在怎么想着上我家门来了是不是揣了什么坏主意”
孙二英语塞,她这个大姐说话果然是一如既往的一阵见血,看问题太透彻了。
“哎,大姐你别气啊,你知道我这人耳根子软,最见不得别人在我眼前哭,小英这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么,她想找你,可是又害怕你,结果就到我家哭了半天,我被哭得脑仁疼,只能把人给你带过来了”
强烈的求生欲让孙二英一张嘴就把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她确定卫老太十有八九不会迁怒她之后,才将孙小英如何如何糊涂,如何如何宠孩子,日子过得如何如何糟糕的事情一一说给卫老太听。
讲完之后,孙二英觉得孙小英日子过得太苦,同情心驱使下,她偷摸捏了一把同情泪,结果就听到了卫老太的评价,“活该”
面疙瘩出锅,卫老太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咸不淡刚刚好,这才说,“我去给翠芬送了汤面,这些糟心事一会儿再说。”
卫老太表现得还算淡定,但她那身周嗖嗖嗖直冒的凉气并不是作假,给翠芬把汤面放到炕桌上,又瞅了几眼卫添喜,卫老太有些郁闷,“这娃儿是不是太能睡觉了要不要让四柱去卫生所喊个大夫过来,我记得前头几个孩子没这么能睡啊”
姚翠芬呼噜呼噜吃着汤面,边嚼边说,“喊什么大夫啊,我看就是这丫头懒,我大嫂就是大夫,何必花那个钱呢我大哥大嫂不是后天就要走了,待会儿让四柱喊一下我大嫂,让我大嫂给喜丫头看看。”
“行。”
卫老太临走的时候,将姚翠芬坐月子的屋门关得紧紧的。
将孙二英与王老太、王芳三个喊回屋子,卫大丫与卫二丫正在炕头上缝缝补补,卫老太让卫大丫和卫二丫姐妹俩往炕里面挪了挪,她往炕沿上一坐,将双手揣在胸前,拿出三堂会审的架势,问王老太,“哟,这不是小英吗这都二十多年不来往了,今儿个怎么突然想到来我这儿了不怕你这老姐姐家穷得叮当响,让你拿粮食来救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