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御花园最近的宫殿恰好就是御乾宫。
御乾宫中,太医们跪了一地,被邀请来参与赏花宴的太太小姐们进不去御乾宫,但也不好离开,都围在御乾宫宫外。
一眼望去乌乌嚷嚷的一片。
李延和太后在御乾宫宫中,陪在太后身边的还有挽卿。
芙蓉因着名义上是燕雪风贴身婢女的关系,也跟了进来。
“怎么回事”李延站在床前的空地上,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太医们,一双眼睛黑黑沉沉的,让人看不清喜怒。
“回皇上的话,”开口的是太医令,他一边说话一边将头埋得更低,“依微臣与众位同僚的诊断来看洛王这怕是中了毒了。”
“中毒”比李延更快反应过来的是太后,女人闻言脸色刷得就变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洛王在宫中参加哀家的赏花宴,好好的怎么就会中了毒了”
太后说的言语急切,不知情的人听了怕是会以为她真对洛王有多么的真心,听到洛王中了毒的消息竟会这么着急。
当然,太后也确实是着急的。
中毒怎么会是中毒她吩咐挽卿下的明明是数日后才会起效的毒药怎么可能会发作地这么快
太后虽然一心想要让燕雪风死,但她到底在深宫中数年,又是虽身份高贵、实则不如何得宠的,心机手段方面还是够格的。她要燕雪风死,可又不能让他立刻死。
这洛王前脚刚在宫中用了她赐予的糕点,下一刻就毒发,谁都能猜出来是她下的手。
太后自然不会做这么蠢的事。
皇家之所以忌惮燕雪风这么多年却一直只在暗地里使些手段、却不敢明面上降罪,就是因为燕家在朝中、在民众间的威望都太大了。
燕家两代将军都是死在战场上的,燕雪风祖父是为了保护先祖而死,燕雪风父亲是为先皇开疆扩土而死,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皇家还明面上对付燕家,那让天下百姓怎么看待他们皇家
以后哪个还愿意为皇家抛头颅、洒热血他们李家的江山该如何维护
太后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她绝不会让皇家在天下人面前留下话柄。
她原本算的很好,现在给燕雪风吃下毒药,十日后发作。谁知道十日后燕雪风身在哪里,之前又去了哪些地方她自是有能法子可以保证让燕雪风在毒发时绝不会是在宫里,那这件事无论外人再如何怀疑也算不得皇家的头上。
可现在
太后长长的、做着精致染甲的十指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现在一切都毁了
偏偏太医令还在继续说“洛王这中的毒药不似寻常药物,微臣一时间也看不出洛王是何时、于何处所中,请容许微臣先问洛王几个问题。”
说着便跪着挪到了洛王身边“敢问洛王近期可有食用什么特殊物品,或是于别处吃过什么近来可曾觉得身子不适”
以往若遇上有人意外中毒须太医诊治的,太医令也都是如此直接询问相关细节的。
因此这次竟也是如此,太医问的速度太快,太后竟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本王近期倒是未食用什么特殊食物,一切吃穿用度仍与之前一般都由府中下人照料。”燕雪风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神情看着倒是清醒。
方才他在御花园中突然昏倒,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李延更是不顾尊卑礼仪直接抱着他就来到了这御乾宫。
可没成想到了御乾宫,燕雪风竟是自己醒来了,只是连着吐了好几口血,将衣襟都染红了“至于身子不适”
太后听了燕雪风这话更是紧张,止不住地用手指去掐手中的锦帕,直将那一方上好的锦帕掐地团成一团。
李延却是只站着,他看了太后一眼,眼眸深沉,面色晦暗不明。他方才在御花园中的慌张,到了现在竟一点不剩。
燕雪风继续道,他说话断断续续的,似乎真的是被伤了元气了“太医说的可是频频觉得心悸心慌,稍加活动会觉全身乏力、眼前发黑”
太医令眼睛一亮“正是敢问洛王有如此症状已有多久了”
燕雪风低头沉默了会,似是在沉思,片刻后才抬起头,笑笑道“估摸着须得有至少一两年了。”
一、一两年
正掐着手帕的太后一愣,抬眼不可置信地看了床上的燕雪风一眼。
怎么可能她分明今日才
不对
太后直到此时才突然恍觉不对。
她抬眼看了李延一眼,只见他眉眼沉沉、眉间紧皱。再看明明身为中毒者、该最为自己安危担心的燕雪风,却是眉目疏朗,眼神中竟隐隐有丝计谋得逞的笑意。
计谋
什么计谋
难道
“启禀皇上,下官们之前诊脉时也发现了,洛王脉象沉凝,分明是毒素已入血脉的表现。这么深的毒,也确实该有一两年了。”太医令伏在李延面前,说着语气终于轻松了起来,他抬眼看了李延与太后一眼,却见这两位竟是俱皱着眉,以为他们是在为燕雪风中毒的事忧心,便继续道,“不过这毒的事倒不用担心。本来这毒若是再持续几年,到时候便是大罗金仙也回天无力。但许是今日下毒之人心急,竟是一下子将剂量加大了,洛王身子虚,一时间承受不了才吐了血。但这一吐血却是将这些年来沉积在血脉中的毒素都吐了个干净,往后只要好好温养着,定不会有问题的。”
说着又是一拜。
“一两年的功夫日日下毒又未被发现,该是洛王府中的人,来人。”李延一挥手,便有手下人跪下听命,“去将洛王府中人都好好查探一番,特别是能接触到洛王饮食的,更要细细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