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第二天当楚溶月出现时,大夫人的脸色明显暗了下来。
“怎么换了?可是不喜欢?”
“母亲说得哪里话,母亲下了那么大的心思,女儿自然是喜欢的,只是那衣裳实在贵重,女儿舍不得罢了。”
“做好的便该穿上,否则白白也是浪费,横竖时间还早,去换上吧。”
看着大夫人转身坐下,楚溶月知道自己不换上是不能出这个门了,只是今日没穿,摆明了就是知道了衣裳是有问题的,大夫人却还是硬逼着自己,难不成真当自己是傻的吗?
“母亲说的是,衣裳做了便该穿,哥哥这件衣裳送回来许久女儿都未来得及上身,昨日看到母亲送来的衣裳,偶然想起,觉得自己实在辜负了哥哥的心意,所以便特意换上,母亲看着可还好?”
伶牙俐齿,大夫人心中冷笑,却也知道不能再硬来,横竖国公府自己也熟得很,没了这件衣裳却还有别的法子不是。
“月儿很是懂事,既如此,就走吧。”
听了这话,楚溶月才松了口气,几位小姐由着丫鬟给自己戴上面纱,由长至幼依次从二门出去。
定国公府的赏花宴,又有嫡女安馨郡主做东,多少名门闺秀汇集,如楚溶月这样子三品官员家的女儿,在诸位公侯之家实在不显,不过楚大人一向得力,楚家长子又是驻守边疆的将军,不知哪天就飞黄腾达了,所以,即使忙的要死,定国公府还是专门安排了婆子来接待楚家的女眷。
“夫人这边请。”
领头的婆子笑着带着路,进了国公府的花园,只见里面姹紫嫣红,最奇的还是那一池的莲花,皆是名贵的紫睡莲,比平常的不知美了多少倍。倒惹得楚溶月多看了几眼。
“若喜欢,便领着你几个妹妹四处看看去。”大夫人开口道。
“还未拜见国公夫人,女儿怎么离去。”
楚溶月心想还未见主人就要打发了自己,还不知打算做什么呢。
“国公夫人多年不见外人,你们也不必跟着我走一遭。”
大夫人说得倒也不假,国公夫人虽年纪不大,却早在几年前就开始修身养性,若非是自家亲戚,轻易不见外人,所以今日虽是赏花宴,来的众位小姐没一个是拜见了国公夫人的。
“楚夫人说得是,只是今日咱们夫人可是特意交代了奴婢带着大小姐去见她,所以还要劳烦夫人带着大小姐走一趟。”
大夫人的表情僵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转念一想,若是让茹儿也见一下国公夫人,能得了她的青睐,岂非是一桩美事。
“既如此,便让几个小的一道去吧,也好给夫人请个安。”
大夫人的算盘打得精,只是却不会如意,那婆子笑了笑,恭敬道回道:“夫人有所不知,咱们夫人只点了大小姐一人的名字,咱们也不敢多带了人去扰了夫人的清净,不过郡主正带着各家小姐在东院赏花呢,几位小姐若是有兴致,奴婢可让人带着小姐们过去。”
听到这话,大夫人暗自咬了咬牙,不过很快笑道:“既如此,那便带路吧。”
虽见不了国公夫人,能讨好郡主也是好的,京中谁不知这位郡主乃是一等一的贵女,不仅出身高贵,相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更重要的是,是当今圣上钦点的太子妃,京中谁不想讨好。
一拨人很快分成了两路,楚溶月跟着大夫人慢慢走着,心下却是好奇,从未听过自家和国公夫人有什么来往,怎么好好的会突然想要见自己呢?
“楚夫人请在这边稍坐,奴婢带大小姐进去即可。”
大夫人没想到自己连门都进不去,生生让人挡在了大堂里,气得差点没撕破了手里的帕子。却也无可奈何,国公府,绝不是她可以放肆的地方。
楚溶月跟着人进了内室,婆子为她打了帘就静悄悄的退下了,楚溶月慢慢打量着,这间屋子看起来不像哪个夫人住的地方,太过素净的装扮倒像个佛堂,悠悠的檀香在鼻尖萦绕,楚溶月看着那个静坐于佛像前的人,三千青丝绾成一个髻,只用了一根素玉簪子斜斜卡主,一身素色衣衫拖在地砖上,冷冷清清的,仿佛没有生气一般的人,却让楚溶月生出了一种亲近感,不入红尘,不生凡心,点一盏灯燃于佛前,素纱青衣为伴,纵粗茶淡饭,亦有一点甘甜于心间。
“来了。”一道带着沧桑的声音响起,仿佛惊了这宁静,那烛光竟跳了两下。
“见过夫人。”
“人人都道我这里森严,不肯多呆,你倒是是个沉得住气的。”国公夫人转了身,露出一张依旧美艳的面容来,只是那双眼睛,沉稳得如一潭死水,没半点波澜。
“小女不才,倒是觉得夫人这里极为雅致。”
听了楚溶月这话,国公夫人脸上便有些不好看了。
“雅致?正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哪里会有这般心境。”
楚溶月哑然,比起同龄的人,她确实太过稳重了,只是这国公夫人的态度却有些耐人寻味了。
“小女若是哪里说得不对,还请夫人见谅。”
“罢了。”国公夫人缓和了语气,以为是自己吓到了她,竟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语气中带了几分关切:“我不是责怪你,你只告诉我,这些年,可有受委屈?”
这种亲近的语气让楚溶月更是好奇,素未谋面,这位国公夫人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关切呢?
“托夫人的福,一切都好。”
不管怎么说,一切按规矩来总是没错的。
国公夫人听完,有些沮丧的松开了手,语气中带了几分自嘲:“也难怪你不肯说实话,我又在奢望什么呢?”
楚溶月是真的懵了,站着原地,没说话,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去吧。”国公夫人重新坐回了佛前,背对着楚溶月道:“你不亲近我是该的,只是有一点,日后若受了委屈,托人给我传个话,我必回为你主持公道。”
主持什么公道?难道真受了委屈,国公夫人还能为了自己打上门去吗?楚溶月一肚子的疑问,却还是乖巧的行了礼离开了。只留下一个静默的背影低低的在佛前诵经。
“夫人也别太过自责,当年夫人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多事之秋,哪里还能顾得上呢。”一位老嬷嬷端了茶过来,劝解道。
“话虽如此,可这么多年我竟没上门瞧过那孩子,你听听今日她说出的话,处处小心,哪里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这番心境,不经历一番苦难,哪里锻炼的出来。我只恨楚清远猪油蒙了心,白白害了云姐姐一生不说,还错待了她的一双儿女。”国公夫人睁开了眼,眼中头一次有了恨意。
“夫人若为着楚小姐,不如出了佛堂,也好维护一下楚小姐,不让她日子难过。”赵嬷嬷忙劝道。若能因为这个缘故让夫人重出佛堂,她定要好好感谢楚小姐。
听到这话,国公夫人垂了眼,不再说话,手中佛珠却转的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