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啦到啦。”
推开有些吱哑吱哑响的大门,入目就是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一个约六七岁的小男孩抱着瓷碗坐在桌前,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两只短短的小腿在椅子上晃来晃去。
时不时用手抓起一个裹着糖色的菱形地瓜,张大嘴巴往里头一丢,而后开心地眯起了眼睛。
徐畅突然体会到了屏幕前观众朋友们被他馋哭的心塞。
“小伙子来了啊,坐坐坐,菜马上就好。小虎,来,说哥哥好”
“哥哥好”
“哎真乖,一会儿马上就吃饭了。”
这种有些年代感的小房子并没有把厨房同其他地方完全分隔开来,是以一转头就能看见这个穿着花围裙在厨房里头忙碌的身影。几盘小菜放在桌上,上头用干净的瓷盘倒扣着,以便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保留些许余温。
此刻,老奶奶正要开始准备制作拔丝地瓜。
拔丝地瓜实际上是属于鲁菜中的甜菜系,因其香甜的口感而颇受人们的追捧。或许是由于古时候进京赶考的书生太多,天子脚下也是最繁华的地段,拔丝地瓜也借此逐渐进入了京城。慢慢地,随着时光的流逝,拔丝地瓜也逐渐在北平的饭桌上占据了一块不大不小的位置。
徐畅一直觉得,帝都人嗜甜且好酱,拔丝地瓜至少符合了其中的一条。
和抓炒鱼片这种深受慈禧太后喜爱的宫廷菜不同,拔丝地瓜显得要更加接地气一些。地瓜,也称番薯,应当是古时候人们饭桌上常常能够见到的一种作物。种植方便,量产丰富,口感绵软且饱腹,对于那些穷苦人家来说,优质的大米和精细的小麦是昂贵的,用番薯来作为主食倒是一种更为持家的选择。
但若是天天吃蒸地瓜烤地瓜,难免总是会有一些厌倦,所以,聪明的人们就想到了用白糖来调制味道。在五味之中,甜最能赋予人们打心底里头溢出的幸福感和满足感,驱走萦绕在心头的阴霾,恰到好处的甜总是让人们爱不释手。
至于小孩子,那是最喜欢不过的了。热气腾腾的拔丝地瓜刚端上桌,顾不上滚烫就要用手去抓。高温让包裹在地瓜外头的糖浆还没有完全凝固,是以轻轻一拉就能拉出晶莹剔透的长长的金色糖丝。拔好的丝在凉水里头一过,糖丝就立马凝固起来,这时候咬上一口硬硬的糖丝,脆脆甜甜的口感实在是让人心满意足。
这样想想,拔丝类产物还真是和冰糖葫芦有些许异曲同工之处。
制作拔丝地瓜的第一步是炸制。锅里头的油温已经够了,奶奶把切成滚刀状的去皮地瓜丢入油锅之中,滋啦滋啦的声响伴随着蒸腾而上的热气喷薄而出,一种淡淡的炸物香气随之扑面而来。
地瓜需要小火炸制,不仅仅是为了镀上一层金黄酥脆的外衣,更是要让地瓜先变熟一些,好在后续的裹糖过程中能成功完成由生到熟的蜕变。等到地瓜变成好看诱人的颜色之时,才把它放到一旁沥油。
拔丝其实是一种很讲究的事情,干熬、水熬、油熬、油水熬,是甜菜系厨师必备的基本功之一。其中,油底沉浆作为观赏性极强的一种拔丝手艺,则更为考验厨师的手上功夫。
若采用油底沉浆的做法,炸好的地瓜并不会捞出油锅,而是直接把适量的白糖倒入其中。等到白糖熬出略偏焦黄色的糖浆以后,再慢慢沥出锅中的热油,直到最后将糖浆和食材一同翻炒,达到挂浆的效果。
不过这都是那些大师的手艺,家里头制作自然不会这么讲究。
老奶奶把洗净的铁锅放回灶台上,准备开始下一步的制作。往刷净的锅里头加入些许清水,而后再根据自己的口味加入适量的冰糖,这就是最普通也最为家常的水熬拔丝。小火让方块状的冰块慢慢融化成糖水,咕噜咕噜地冒着小泡泡。糖水最后在温度和时间的催化作用下愈发粘稠,变成了微黄的糖浆。
此时,空气里头满是甜甜的味道。
小孩子碗中仅有的几块拔丝地瓜早就依依不舍地进了肚子,把空碗往桌上一搁,舔着手指上残留的甜味就跑到了厨房里头,踮起脚尖试图看清楚油锅里头的情况。比起早早落座的猴子等人,站在厨房边的徐畅有些迈不动脚。
奶奶顾不上在一旁有些着急的孙子,毕竟此时的制作也到了十分关键的一步。奶奶干脆利落地把炸好的地瓜下锅,用力翻炒使糖浆尽可能地裹在每一块地瓜外头。透明的糖浆在锅中缓缓流动,阳光的照射让地瓜的颜色变得更加梦幻起来。
空气里头甜甜的香气愈发浓了。
奶奶显然不是什么隐藏在民间的大厨,不过这一番制作拔丝地瓜的动作很是流畅,大抵是因为贪吃的小孙子总是吵着闹着要吃甜甜的拔丝地瓜,所以奶奶才练就了这样一番好手艺。就和这世界上千千万万个在厨房里头的身影一样,若不是因为热爱,那一定是因为某个人。
好了,出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