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开你的车。”
雨下大了,雨滴前赴后继地砸在车窗上,汇成一条条蜿蜒的水流,像流不尽的眼泪。
“多疼啊。”顾长霁突然说。
刘曦不明所以“啊”
“没什么。”
是要有多疼,才能彻底改变用左手的习惯
是要有多倔,才不愿意放弃用左手来指挥
贺彰真的是个奇葩啊,顾长霁想。
自己更是个奇葩。
否则他怎么会因为这段遥远的过去,而感到这么难过
今天他回去得格外晚,为了送一位女经理回家,他绕了段远路。晚上喝的那些酒不多,后劲却很大,他在玄关换了鞋,就不想再动弹了。
壮壮轻轻走了过来,却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味,不敢靠近,甚至弓起了背,竖起一片毛发。
“壮壮,过来让我摸一下。”
壮壮认出这是自己的主人,但仍然不想过去,喵了一声。
吴小姐还没离开,最近她都是等顾长霁回家了再下班,看见他这么醉醺醺地回来,担心地去找胃药。
“没事,不用吃药”顾长霁也不喜欢身上的臭味,边脱衣服边往浴室走,“不严重,我没喝多少。”
水放好了,顾长霁躺在浴缸里,只觉得从脚尖到手指,没有一样像是自己的。
吴小姐给他盛了醒酒汤,又洗完衣服熨好了才回去。
换作是平常,他一定会留吴小姐住下,因为已经到了半夜。但今晚他太累了,很想一个人独处。
他打开微信,贺彰上次给他发消息还是两天前。
发了一张后台的照片,和他白发苍苍的老师。
听说这是他最后一场个人音乐会,因为上了年纪,他的心脏无法承受更大的压力了。
顾长霁迟疑着,打了字又删掉,完全不知道想说什么。
壮壮跳上 了床,挤进他的怀里,仰起脖子舒服地呼噜呼噜。
顾长霁挠着她下巴,放下手机,决定就这么睡了算了。
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睡了吗”
大概是被施了魔法吧,只是听见这个声音,比任何一种安神药都要管用,顾长霁破天荒地平静了下来。
“没有,你不忙吗”
贺彰顿了顿“忙就不会给你打电话了。”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顾长霁不说话,他也就保持了沉默。
两个人听着话筒里安静的呼吸声。
顾长霁先受不了了“你给我打电话干嘛”
“想壮壮了。”
“哦,”顾长霁说,“她可一点都不想你。”
“猫就是这么没良心。”贺彰说,“等我下个月回来吧。”
下个月,顾长霁掐指算了算,离贺彰去了荷兰,居然也就不到半个月。
时间过得真慢。
“壮壮睡了。”顾长霁说。
“你呢。”
“我也要睡了。”
贺彰又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晚安。”
再次被魔法棒击中,带了催眠buff的两个字瞬间起了作用。顾长霁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逐渐模糊,他明明知道贺彰可能还有别的话想说,但最后也没等到,道了句软绵绵的晚安。
二月下旬,赶上新产品上市,市场部忙得不可开交。
顾长霁这几天的安排满满当当,连顾问办公室那边都没时间去了,工作室几乎都交给了李熙和刘曦打理。
早上八点出门,晚上八点才下班,顾长霁完全扮演了一个社畜角色,因为第二天就要和开发部对接数据,回到家里之后还在挑灯夜战,继续写产品策划。
壮壮就趴在他的手边睡觉,小爪子偶尔抽动一下,轻微的鼻息和打字声混杂在一起,合成了双重奏。
手机毫无防备地震动了起来,顾长霁按下蓝牙耳机接听“喂”
“你还没睡”
“就算睡了也被你吵醒了好吧”顾长霁说,“你什么事”
“你最近很忙吗”
“忙疯了,我连下周的安排都要满了,”临近死线,顾长霁实在耐心不起来,“你一句话磨磨唧唧好几天了,到底想说什么”
“”贺彰说,“所以你下周一点时间也没有”
顾长霁“嗯。”
他这时才猛地反应过来“你下周六有演出来着”
贺彰“嗯,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顾长霁“”
“老师让我邀请一位朋友进席位看演出,不过现在看来,你确实没有时间。”
顾长霁手忙脚乱翻计划表“你等下啊,我还要看看”
下周六写的是他要跟着现在的上司一起外出学习。
排山倒海般的失落席卷了他,顾长霁说“你如果早两天告诉我”
说不定就可以避免这种情况了。
贺彰“没关系,你忙吧,我把电子票给我妈。”
顾长霁一下什么心情都没了。
强撑了一个小时做完了产品报告,一咬牙发送出去,他连澡都不想洗,昏昏沉沉上床睡觉。
莫名其妙地,他甚至还有点生气。
贺彰突然间拖拖拉拉的态度,还有语气中那种明显的失望,以及自己不断翻涌的那点奇妙的愧疚心,都让他生气。
他明白这件事有多重要。
音乐会最后会在维也纳举行。这是贺彰第一次作为正式的主指挥进入维也纳大厅,哪怕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这也能成为贺彰生涯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既然想邀请,那就早点邀请啊拖这么久是想证明什么
为什么这段时间想了那么多关于贺彰的事,却偏偏把这一件给忘了
不或许不是他忘了,而是他默认了贺彰一定会提前来邀请他。
可这次贺彰明显犹豫了,不知道犯的什么倔,一定要等他先开口。
顾长霁郁闷地抓着头发,低声咕哝“唉,怎么比以前谈过的女人还要麻烦”
他身体疲惫,却睡到中途就失眠了。
起床刷了一遍手机,朋友圈里有两条更新的状态,其中一条让他彻底精神了。
吴圆三月六日,维也纳见。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