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无人的街, 只间或传来一两声狗吠。一个黑影拖拽向前,身后留下一行暗红的痕迹。这黑影看样子是个女人,她捂着腰,一步一步挪动,历经艰险总算够到了那扇门。带着血的手哐哐砸了砸门上的铁环。
楼上, 白色落地窗帘后,岑蕊临窗坐着,正给一屋子的清客弹奏钢琴曲。隐约听见敲门声的时候, 指尖顿了顿, 旋即有仆人过来, 凑在她耳边,细语了几句。她并没有立即起身, 而是继续面带微笑将那一曲奏完。
这钢琴没找替身,孟璟手把手教了一个暑假。
半分钟后,她站起来, 提着裙裾, 微笑地朝众人行过礼,徐徐退出了会客室。一出门她立刻换了一副表情, 面色惨白, 抓着仆人的肩膀问:“在哪?”仆人哑了两秒,才指了指楼下的屋子, 她提着裙子往下奔去, 裙裾绊了绊, 险些摔跤。她推开那扇门, 楼上的会客室此时又传出来悠扬的钢琴声,甚至有人高笑着唱歌。
岑蕊站在门口不能动,呼吸渐渐变粗。
屋内趴在一张软塌上的女人,卸去了军装,身上穿着件半旧的白裙子,裙子被染红了一大片,平日里容光焕发的脸,此时此刻也失却了光华,显得苍白如纸。可她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她深一步浅一步地走近她,她坐下了,她把她抱在怀中,她让她枕着自己的大腿。
苏卿吐了口血…
岑蕊纤细的手指试图去堵住她腰上那个往外冒血的血窟窿,只是不能够。反而弄得一双手上都是暗红的血迹。她眼眶泛红,朝门外不知道问谁:“医生呢,医生怎么还不来?”
苏小康站在远处旁观,因为没吃晚饭,拿了块饼干在那里啃,这时候对着这血糊糊的一幕,往下咽也不是,含在嘴里也不是,处境十分尴尬。朝旁边看看,发现了弟弟,将吃剩下的半块往他手里一塞完事,小小声说:“小健,哥哥疼你,给你吃啊。”苏小健瞥他一眼,手掌摊开向上,盛着那半块黑饼干,笔直地站在那里,估计是要等拍摄告一段落之后再去处理掉。
“真好。”苏卿反而在笑。
“……”
“你为我哭了。”
岑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只是不掉出来,“你做梦。你如果现在死了,我……”
苏卿的手在她眼角轻轻一触,再将那手指含在嘴里,脸上露出个恬淡的微笑来。她额间的发被汗水打湿了。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她喘着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来一张折成长条形的纸,塞在她手心里。岑蕊眼眶愈红。苏卿呼出口气,轻松得像是来度假,“我早就想来这里了,一直一直。”
“白小姐,请让我,小憩一会儿。”
“你好香……”
“好累……”
她搂着她的腰,脸朝向她的腰间,过了没一会儿,她的双手便垂落下来。
剧情设定是这时候岑蕊崩溃大哭,但是要避免被楼上的众人听见,只能咬着嘴唇。
孟璟上一次拍摄,就见识过未婚妻的哭戏功力了,这次似乎更为精进,她躺那儿听见导演喊“恭喜孟璟杀青”的时候,还感到小药瓶那丰沛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打在自己脸上。
她一睁眼,立马吃了一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扶着未婚妻的肩,几乎气急败坏:“你干嘛啊!你笨蛋!”
宋若把嘴唇咬破了。
两个人回到酒店房间,孟璟坐在对面,拿棉签蘸了药,要替她消个毒,奈何那小药瓶子还流着泪,躲了又躲,“不,不用了。”
孟璟一手摁着她的肩,不许她逃,一面小声咕哝:“有这么个傻老婆可该怎么办。”
两个人静静相对,宋若不说话,孟璟忽然哈了一声:“我知道了,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个药瓶子。”
宋若问:“什么?”
“你怕我亲你呗。现在我戏拍完了,你怕我每天缠着你接吻,所以索性先把嘴咬破,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鲸鱼一脸的愤慨,稍后又变成一脸的“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活脱脱的苏卿上身。
宋若表情有一秒的怔忪,她没想过这个。然而鲸鱼这副苏卿的表情又让她想起先前那惨烈的一幕。
“我没有。”她弱弱地反驳了一句。
“那我再猜猜。”孟璟轻轻顺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脸上带着个微笑,手从头发上滑到脸颊,轻轻地用指腹摩挲她的脸颊。
那力道很柔,宋若却被她摸得心尖尖发颤。
“若若太爱我了,所以看我那个样子,不论是真是假,都伤心得失了控,是不是?”
宋若感觉脸上热起来。搂腰的那个姿势,和鲸鱼平时的喜好是一样的,刚刚几乎完全把苏卿当成了孟璟。这都能被大鲸鱼看穿?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她推开她的手,再推着鲸鱼头不让她够上来亲吻,“我,我想睡一会儿。”
“好。我去洗个澡。”鲸鱼很乖,亲了亲她的额头,就踩着鞋回了对面房。
这里宋若刚出了会儿神,暗暗做着打算,朦朦胧胧睡了过去。梦里手机响。
陌生号码来电。
她坐起来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