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13 有毒的陷阱
剧场深处,掩盖罪恶谋划与刑罚逼供的地方。
后台几块墨绿色的巨大帷幕后面,停放着马戏团饲养猛兽的巨型铁笼。只是此时,笼子里并没有豢养着熊狮虎豹,或者那群吱哇乱蹦的猴子,而是养着两位不时发出嗫嚅shen吟甚至惨叫的大活人。
一头花斑豹子匍匐在地,脚掌来回来去踱步,这一边被铁链拴住了脖颈,就一下一下地凌空蹿起,往笼子上扑
那些锈迹斑斑的格栅,好像再也禁不住恐怖的压力,在大猫的利爪之下在颤抖,在摇晃,随时就要四分五裂折断崩塌了。笼子里的年轻人突然爆发颤音尖叫,然后嚎啕大哭。
“听不见,没人能听见,我们现在大洋深处,你再叫得大声些哈哈哈”
年轻学生哭得脸都花了,肩膀缩成很瘦弱的一团。鼻血、灰尘合着惊惧的眼泪,把鼻子上那一团雀斑都揉在一起,五官扭曲。
平凡人的脆弱神经,都是受之于父母的身体发肤血肉之躯,不幸落在疯子手里,谁是当真不怕死的
“教授教授啊啊啊”
“不,不,放他走吧,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了我的学生”
这头豹子不会是饥饿一整天了吧在绑匪的眼色指挥下,再扑,再扑,围着铁笼转圈儿干嚎。笼子外面的拼命想吃到笼子里的,这才是真正囚禁人类囚徒的危险森林。
宁非语可能精神快要崩溃,眼神逐渐恍惚,以跪地抱头的姿势,“呜呜呜”啜泣。他还不满二十四岁,久居象牙塔,根本就不识外面人间有这样的阴谋与险恶。这样单纯清白的rou体,在饿兽的一双血红眼睛里,确实就是一块质地细嫩肥美的小鲜肉,毫无反抗能力,也肯定好吃。
他就是实验室外围一个倒霉蛋学生,原本是dr yang从众多申请者中间精挑细选对学术满怀虔诚渴望的年轻人,聪明上进,各科全优,拿到全额奖学金,农家学子从此走上留学的道路。却没料到,论文还没发出一篇,就成了这宗跨国绑架案被捎带上的额外一张肉票。
因为捎带的而且不值钱,这张肉票还随时可能被撕。
他什么都不知道,没可能接触任何核心机密,实验都没做完啊,成果也没出啊,就被劈头盖脸的几顿毒打给打懵了。
豹子也围着他这块肉转悠一天了。那种随时等待死亡降临的绝望感,才是彻头彻尾的折磨。这种绝望,还被那些恶棍人为的延长了,仿佛屠刀架在后脖子上反复拉锯割肉,就是不割断最后一根动脉血管。
杨毅教授一夜白头,眼角皱纹凝固,在铁笼里仍然维持端庄的坐姿,把万般恐惧拼命压抑在木然的双眼之下。他其实也不抱两分希望了。宁愿速死,他不能也不敢做出违背职业操守的事,与这群匪徒沆瀣一气成为人类的罪人。
“我们谈谈吧,亲爱的教授你以为的那些人,他们不会来救你的;你那个国家,他们权衡利弊也只能放弃你。更何况,你这种心地不够忠诚、意志也不坚定的老家伙,你自己毫不保留地忠于你的国家了吗在海外滞留这多年你回去过几次你悄悄转移了财产带走了亲属还在海外置业你以为外人都不知道你还打算有一天回到你的国家吗你都没有回去,谁会冒险来救你”
这就是心理战的炸弹,意图攻其脆弱,摧毁意志。
dr yang 用双手捂着脸,无声地抹去眼泪,也深感羞愧绝望,语塞无言。
“没有人来救你,你被放弃了,你也放弃吧呵呵。教授,跟尼奥扬科夫斯基先生合作,试剂配方和实验室密钥在哪你说出来。”
被称为“黑祸”的炭疽病源菌,在这个星球上肆虐历史已久,让人闻之色变。上世纪三十年代英军进行大规模生化实验,曾经摧毁整个格鲁纳伊岛。八十年都过去了,那片岛屿仍是不毛之地荒无人烟,掘地三尺仍有毒菌肆虐
恐怖病菌已销声匿迹多年,最近几年突然再现江湖,化作白色粉末出现在北美高官办公室的信件邮包当中,cia5华盛顿分司的十余名高级特工,在48小时内感染暴亡。突发的秘密恐袭当时就让fbi总部机构几乎瘫痪,人人自危,风声鹤唳。
“黑祸”回来了。罪恶的种子也有生命力的,一旦接触腐殖土壤,迅速生根发芽。
有人培养制造,就有人偷窃贩卖;有人hei市高价求售,继而有人铤而走险。巨额利益的诱惑,对权力的欲望,就注定邪灵永不可能覆灭。
“自作自受,你们这些战争贩子就是自作自受、自掘坟墓哈哈哈哈”爆炸腾空的大火球中,尼奥扬科夫斯基张开双臂,疯狂狞笑,笑也像哭。
弗吉尼亚官方实验室内,传说中这个时代最恐怖的武器雾化炭疽超级病菌第iv代,也就是“致命的雪茄”。
那就是一阵轻风,它发作肆虐时飘渺无形,很像吸食雪茄时吞吐的轻烟白雾,摸不到抓不到,也就无法抵御。一颗导弹投过去,无数细菌孢子在空中自由飘舞,迅速融入空气、水体,无知无觉地感染整个乡村、城市,繁华的大街上,密集的居民区,让百万千万的无辜者倒下,黢黑溃烂变成尸体,让富裕的都市化作黑暗坟墓。
“试剂贮存基地到底怎么进去密钥参数到底是什么你说出来啊,我们需要参数”
“先咬掉他一只脚,别让他死太舒服了。”
“啊,啊”宁非语扑向笼子,绝望中伸手向他的教授,对他如父亲般信任照料、在无数个艳阳的下午在办公室里喝茶吃松饼促膝谈心的教授啊
“教授你会看着你的学生死掉吗,嘴真硬啊。这倒霉孩子会被熊爪抓烂全身,被豹子啃光肠子。”
一声惨叫,回荡在暗无天日的牢笼内,无情的大海荡涤着波涛。
两个男人的身影映在台阶上,脚下无声,从大剧场东面这一侧走下去,沿途查看,又从西面往上走。
裴组长蹲下身,检视每一排座位,过道,仔细辨别是否会有机关或通道。
背后突发一声拖长音的凄厉惨叫,啊
两人同时惊诧回头
章绍池下意识抓住裴逸的肩,把人拽过来搂在身侧,往四面环视。
四角壁灯突然全灭,大厅倏得陷入黑暗。
断断续续的呜咽,支离破碎的呓语,凄惨瘆人的尖叫,从四面八方墙壁缝隙中纷纷地洇出来,扑入他们的耳膜
“声音很年轻,不像教授”裴逸凝神辨别那音质和来源。
“别怕,这世上没鬼。”章绍池轻声骂道,“有人装神弄鬼,他妈的敢吓唬老子”
被吓唬到的这位老干部,一只大手一直牢牢抓住裴组长不撒开,前胸贴后背都抱一块儿才觉着安全,掐得裴逸胳膊都疼了。
我难道会害怕,还用你安慰我吗裴逸莫名的嘴角微微上翘,这男人有时也可有意思了。
黑暗中他很媚地一笑,话里有话“伊利亚假若发现了,他的老相好、我的二舅舅,竟然瞒着他跑到这地方,鬼鬼祟祟夜探剧场马戏团,他会怎样看待你啊,该怎样对待你们之间的感情关系”
还有心情扯淡章总对小裴翻个白眼“就告诉他,老子有新看上的鲜儿了,让他夹紧屁眼儿赶紧滚蛋。”
“没有,我没新看上哪个鲜儿。”
半晌,章绍池冷着脸严肃进行纠正,带着一腔深沉的怨气,撒开手,继续往前走了。在章总这样男人口中,这种话,他自认为就相当于表白了,跟那“三个字”能有很大区别吗
“”
裴逸没有做出回应,眼光也没离开过章总侧身的动作神情,一直在默默打量、审视,试图穿透被坚硬外壳包裹着的人心危机四伏的险境中,这是需要多少年的交情,才能值得一个人的全盘信任。相识二十年究竟够不够
瘆瘆的声音时断时续,听起来那人像要没气了。
“他们不会轻易弄死dr yang。那些人处心积虑绑走一位业界知名的生化防御专家,而非直接杀害人命,说明尚未得逞。他们恰恰需要dr yang交出炭疽iv的研究数据,或者至少逼迫教授讲出试剂储存的机密。”裴逸从后面拉住章总的手肘,两人同行,警惕地寻找声源。
章总暗自挑眉也在琢磨,这恐怖“黑祸”百年来已经发展到第四代,传说中堪称史诗级的加强型超级模版,对人命是得有多大的杀伤力啊
章绍池“所以,这要命的东西就不可能在船上。”
裴逸“船就这么大点地方,就看伊利亚先生和他那群亡命徒,是有多么孤注一掷,都不想活了吗那玩意儿毕竟是雾化试剂,贮存条件非常精密严格,我就不信,他们真能随随便便带到船上他们根本也在疯狂地找,就看我们谁动作快。”
啪
舞台前方,一盏高光大灯突然打在惨白的幕布上。
花豹扑进铁笼,撕咬,好像咬住一只脚,惨叫,血光溅上白布教授失声迸出泪水,不,不
章绍池和裴逸瞪着前方,那恐怖的画面被放映机扩大到整个视野。这残酷处刑的画面就是故意放给他们看的。
太逼真了,太疯狂了。
“只是摄像,摄像的画面。”
“是在附近吗声音就在附近,已经很近了。”
“我们现在第几层”
裴逸往上看,上方漆黑一片如天幕夜空,金属架子与各种灯具像要从他们头顶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