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4 借酒浇愁
裴少爷一句废话没讲,也没端出酸腐清高的架子,乖乖地过来给大老板陪酒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陪。
一桌人皆皮笑肉不笑,面不和心也不和,气氛极度尴尬,只能没话找话。
“好久没见啊,年初海川传在洛杉矶首映你去啦你们家琰琰现在火得一塌糊涂,都不回公司了,不跟我们玩儿了。“许冉酸溜溜的。
“是么,我没去。”裴逸垂着眼灌酒,“他有多火了”
“那个片子是他投资他制片他自己主演,票房也就差没超战狼,打了四十多亿呢。”许冉觉着姓裴的装傻充愣,真烦人,“得最佳外语片了,你说他多火了”
“小孩儿牛逼大了他,四十多亿。”裴逸低声咕哝,“小子真会捞钱,会傍人。”
“不是一家人么。”许冉心想这妖精真能装,你们一家子都很会傍。
“那是你弟啊你亲弟弟”周彬也来了兴致,火龙果的一身果毛儿抖了起来。
“呵。”裴逸不置可否。
“我还真看过那个电影,你弟还会打你弟可以的啊”周彬由衷赞叹,发觉今天偶然不慎结交上了一位名人的亲戚。
“他那也算会打”裴逸甩出一丝挺不屑的笑。
“这样就算很能打了吧”周彬连说带比划,就开始模仿电影里董海川也就是裴二公子每次亮招的动作,很是兴奋仰慕,“八卦掌,那一掌能隔山劈牛吧四十多亿,我以为这片儿的票房应该能超战狼呢”
“我连四个亿也没见过。”裴逸用牙去啃酒杯边缘,啮齿动物的臭毛病似的。嘴唇很好看,自然上翘,笑容却透着悲凉和古怪“他们家钱又不是我的,我想做事也不给我,将来更不会给我。”
周彬“怎么个意思你跟你弟不好”
裴逸的眼因酒醉而混沌发直“他又不是真的我弟他关我屁事。”
许冉迅速瞟他老板一眼,章绍池一言不发不予置评。周彬顺手捏了裴逸的耳朵,还帮这人抹掉西装上溅的乱七八糟液体。
这种事他周公子反而一句就迅速领会,点头表示相当理解万分同情。周公子是从澳门来的,家里老爸都七十多岁了,这孩子显然不是原配大太太所生。他妈妈就是三房小姨太,老爸的二房已经不知被谁搞死了而大太太早年就出家念佛。公司董事会的大权由大房的两子一女掌控,连肉汤都不会分给他这个三房败家儿子,每月就给他区区两万块的零花钱,填小qg妇的xiong罩都填不满,早就矛盾丛生。
豪门恩怨大戏皆如出一辙,周公子听着裴逸酒后瞎聊,愈发心有戚戚,这酒友合他的心意。
许冉一笑“小裴,你跟你家琰琰,你俩到底谁大谁小还是你大吧”
裴逸也一笑“他大。人家好歹也是嫡长子啊不然那么狂”
许冉趁机嘲笑“哦,原来你是二房姑奶奶养出来哒”
“二房三房都不是,”裴逸眼波蓦然平静,打量冉公主,“我是他们家捡的。”
许冉“”
周彬亦表情愕然,一耸肩。
原来是这样,明白,姓裴的也够可怜见儿的。
怪不得囊中羞涩连酒吧女的小费都要强行分享,家里有个得过金凤凰奖最佳编剧的剧作家老爸和大明星弟弟,都分不到钱,坐邮轮住底舱的四人上下铺,全身上下最值钱就是这套二手店赊来的名牌西装,还是别人都不要的颜色所以日租金最便宜这人看来是真落魄,谁都不待见的。
“同病相怜。”周彬收起不庄重的表情,认真地与裴公子碰杯。
“同病相怜,天涯沦落。”裴逸轻声说。
回碰杯子,一饮而尽,看不见真切的眼神,只见喉结抖动。
许冉被裴少爷那副落寞凄凉的小眼神勾得,又给续了一杯酒,心头竟然也生出“人生多艰美人难养天生丽质难自弃”的深刻同情心。这些年在老板身边做事使尽浑身解数,凡事有求必应身体力行,谁混口饭吃能容易啊。
裴少爷这几年时运不济过得很惨,周围人也能猜出缘由。这人大约确实与家里不合,兄弟不睦,彼此个性都要强,所以平日都不回家,就在外面瞎混。后来听说给一位姓戚的津门大佬做事。那人背景也不太干净,在那些公司无异于越货洗钱甚至充作高级打手,裴家一定是看不上,但也管不听一个已然成年的养子。
不料数年前燕城风云突变,陈年旧案被掀,法办了一大批人。姓戚的老总受到牵连失势倒台,上了通缉名单。有人说人已经投海死了,有人说逃到了美洲。裴公子紧跟着也跑路失踪了。
不跑难道等着被抓坐牢发生这样丢脸的事,更不敢回家,没声没影儿就销声匿迹了。
许冉不住瞟他老板,递眼色,章总明明应当知晓内情,就是没表情。一尊黑脸门神,面目高深莫测,一个字都不吭。
落魄人喝浇愁酒,再见面已形同陌路、物是人非
周彬那小傻子,只顾喝酒和摸别人脚,自己怀里东西早就漏了。吉普赛女郎贼不走空,递酒的工夫,顺手摸走客人西装内兜的钱夹。
章总正襟危坐且戒备心很严,脸上就刻着“生人勿近”,没人敢过来捻老虎须子。裴逸怀里也被摸过,然而衣兜里只剩硬币,衬衫里只有胸肌,别的啥都没有,穷得挂相。
果然漂亮皮囊都是绣花枕头,掏不出硬货,舞女嫌弃得翻个白眼,撒开裴先生的肩膀扭身去摸别人了。
门口偶然冒出两名目光凶暴呆滞的深黑肤色雇佣兵,往四面扫视,像在找人。
四伏的危机化作紧张的空气,已经无处不在。海上的热带气旋闷热、混沌,又暗藏刀锋。热浪沿着走廊吹过舷梯和甲板,也弥漫到宴会厅与酒馆的各个角落
裴逸对许冉苦笑“冉冉,再帮我点一杯。”
章绍池皱眉,突然发声“你别喝了。”
裴逸“难得章总请客么。”
“让你白喝的”章绍池盯着人,“别喝了,你从哪来回哪去,滚。”
心情极其不悦,也隐隐担心,这船上毕竟不太安全,他很不愿竟然在这种地方和小裴重逢。旧情恩怨暂且不表,在哪见面都不该在这里。
“我才不滚呢,二舅舅”裴逸可怜巴巴拖长声音,嘴巴噘起来了,睫毛抖出两扇光泽。嗓音微微下沉还自带婉转尾音,天生就是勾人的胚子,那白兔眼神当真让人无法拒绝。
这句“二舅舅”出口许冉先“扑哧”一声没忍住。
章绍池勃然变色,眼眶就红了。
脱下裤子你跟我身下叫床,提上裤子你就夹着腿叫舅舅了。这忒么哪是兔子这就是生吞猎物不吐骨头的蛇才干出的事
老子当初,也是你的“猎物”吗
连冉公主都打听过老板的家底,亲戚关系是这么回事裴家老爸裴之讯,老妈徐绮裳,虽说是裴逸的养父养母不是亲爹妈,可他也喊了徐琦裳二十多年“妈妈”。徐琦裳的哥哥徐琦跃,裴逸见了要喊大舅舅。这个徐绮跃就是章绍池当年在百万庄大院里拜把子的大哥,一道出来做生意亲如一家。
所以么,这“二舅舅”也没叫错啊。
床上求人就喊“二哥哥”,床下求人当然要喊“二舅舅”,见人下菜还要分场合呢。
何止要讨一顿饭,裴逸就是手长脚长,一只脚在茶几下边蹭,皮鞋就脱掉了,没穿袜子的脚轻轻勾了章总的小腿。这绝对是四处东躲西藏早已身无分文,手头拮据走投无路,求章总打赏一笔跑路费呢。
“小裴,你就给咱们老板跳个舞呗”许冉不失时机再抖机灵,“你跳了老板肯定给你”
章绍池用视线让某人闭嘴。
“我跳得不好看。”裴逸垂眼腼腆一笑,顺手伸到假发下面摸摸发红的耳朵。酒吧音乐实在太响了,耳廓内缘隐藏的最新微型高精度通话耳机里“嗡嗡嗡”一阵噪音,至少两名组员在喊他的指令,他实在听不清楚。
震得他有点儿头疼,他娘的。
或者,本来也没有认真地听下去了,酒杯里晃得全是眼前人的倒影。
隔桌而视,他耳畔充斥的就是他自己的喘息,一抬眼正对章绍池的脸。男人的双眼,不卑不亢又冷硬如霜,眼底却全是被火红翠绿裙摆扑碎一地的凌乱
“你跳得确实不怎么样,很难看。”章绍池说,“你脱guang了,上桌跳,让老子看个痛快。”
“那样更不好看了。”裴逸面不改色,“我要是跳了,二舅舅您在美国给我买栋楼”
“你跳到老子满意,老子可以给你买楼。”章绍池毫不犹豫地回敬,“你现在脱。”
或许就是在刚才,终于被激怒了。
周彬一声不吭地看热闹,怔愣,已经插不上嘴。
“算啦章总。”许冉一看气氛不妙,“小裴给咱们老板敬个酒么,相识这么多年了。
“橘色西装蛮帅的,就穿着跳呗,你跳几下,或者亲老板亲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