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们要提防他吗?”苏妙问道。
卓忘言说:“没必要。”
苏妙的手机收到了新的消息,点开后,是表哥发来的。
“你找的这个,也和你一样,对吧?”
苏妙弄明白什么意思后,表达了对冯天洞察力的感慨:“……真可怕。”
有了“真可怕”表哥的帮助,苏妙联系上了邓康的家人。
“我是他孙女。”电话那端的女人说道,“爷爷的战友吗?”
“是,不知你有没有关注最近的新闻,戈壁滩找回了铁七连战士们的遗骨,我们整理遗骨时,发现了老人家也曾经在七连服役,连长叫张六一。”
“没错!我爷爷经常讲七连,他是七连的,没错!”女人说道。
“是的,老人家……是七连唯一一个幸存战士,我们想把驻军部队颁发的铁七连荣誉称号和旗帜转交给他。我们了解到,这周六是他老人家的八十八岁大寿?届时我们去看望老人家,不知是否方便。”
“可以。”
“他老人家身体如何?”
“还能听懂话,眼睛基本上看不见了,听力也有些吃力,要戴助听器,但能听懂,也能交流。”
“那就好,这周六,麻烦你们了。”
三阳市距海市一百多公里,也不算远。
苏妙抱着装有七连红旗和水壶的铁匣子去看望邓康。
星星之火把他的经历整理发送给了她,苏妙认真读给卫绍仪和张六一听。
从援朝战场上退役后,邓康被王行峰和张六一扭送到了学校。
发奋补习了半年后,邓康就读于军校,最终因军事地形学成绩优异,留校做了教师。
二十年前,他才从岗位上退休。
“臭小子,当老师了!”张六一说,“没给咱们丢脸!”
卫绍仪笑容温柔且自豪,他找回自己后,越来越儒雅,说话也轻柔了许多:“这么多年,他教出了多少好战士……”
星星之火,一代又一代的传承。
七连的精神之火,从来没灭。
卓忘言提着蛋糕,苏妙捧着铁盒和鲜花,按响了门铃。
身后的老鬼手紧紧捏着,静静等在门外。
“他很老了。”张六一说。
“真好啊,能看见这个小孩儿老去……”卫绍仪说,“没有什么能比他那一脸皱纹更让我安心的了。”
邓康的家人十分热情,屋里很热闹,似乎能来的亲戚都来了,大多都穿着军装。
“我是跟你联系的,邓放。”三十多岁的女人身穿着军装,温柔笑着。
一家的……军人?
“他老人家呢?”苏妙问道。
“在阳台,小辈儿们陪着他,给他讲故事呢。”女人转过头,叫道,“小七,跟太爷爷说,有人来看他了。”
阳台处传来含糊不清的声音:“是……学生……吗?”
“不是,是您以前的战友,爷爷。”女人说。
卫绍仪和张六一静静跟着苏妙,“近乡情怯”般,慢慢走向阳台。
阳台的藤椅铺着软垫,一个老人窝在软垫里,闭着眼,听小孩子们给他讲故事。
一个小孩儿背对着他们,趴在桌上,正在给他读一则新闻。
“时隔六十年,终于找到了他们的遗体,七连的战士们,欢迎回家……”
“康娃……”张六一轻声叫道。
小孩儿脊背一僵,转过头,瞪大了眼。
“……老鬼?!”他惊愕道。
苏妙:“……不是吧?”
卫绍仪飘上前,讶然:“啊,那个臭小子。”
那个说他不是死在正面战场上,所以不算牺牲的臭小子。
那小孩儿问道:“你们来干什么?”
苏妙扬了扬手中的铁盒:“战友重逢。”
卫绍仪笑了起来:“是啊,我们来看望我们的战友。”
我们连里最小的战士,如今,是我们连最年迈的战士。
七连所有的战士,年岁早已定格,他们将会永远年轻。
老爷子慢悠悠转头,费力睁开了眼睛,看向苏妙手中的铁盒。
“这是……什么?”
苏妙打开盒子,拿出了那面褪色的旗帜。
“是给您的。”苏妙说,“政委卫绍仪和连长张六一,以及全连的战士,给您的寿礼。”
“他们说……”苏妙含着泪,缓缓道,“谢谢你,替他们活着。”
老爷子愣了好久,干枯的手指抚摸着旗帜,慢悠悠呜咽了起来。
小孩儿仰头看着两个流泪的鬼。
“七连战士,邓康!”政委和连长一声声叫着。
可邓康听不到,也看不见。
他们一遍又一遍喊着。
“七连战士,邓康!邓康!”卫绍仪说,“我们把旗帜交给你,感谢你,活过的岁月!七连最年轻的战士,邓康!”
小孩儿忽然立正了,大声答了一句:“到!”
苏妙看向他。
小孩被盯得不好意思了,冷着脸,小声道:“怎么……我替我太爷爷说的。”
卫绍仪笑了。
最最年轻的战士,八十八周岁生日快乐,我们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