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说着,满是茧子粗糙的手从布包里掏出张崭新的人民币。
“这张就是那个人给的,而这个有些破损的就是这老婆子给的,要不是有个年轻人好心提醒我,我今个一早上的菜都白卖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不要平白无故的冤枉人,我是看你们的菜比别处便宜才来买的,竟没想到你们这么诬赖人,大不了不买了,你们把钱还给我。当我一个老婆子好欺负是吧。”
“我年纪小,懂得不多,但是我知道你们都不容易,一百块钱对你们来讲也不是小钱。将心比心,如果卖菜的大叔大婶收到□□也亏心,如果买菜阿婆被冤枉了那也委屈。这钱才刚使用不久,纸币上肯定还留有当事人的手印,只要去查,肯定能查的出来。”
“阿婆,你觉得呢,只要不是你用的,上面肯定是没的你手印子,他们要是冤枉了你,你可以告他们诽谤。但是,如果你明知是□□,还要使用出去的话,那就……不好说了。因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七十二条中的规定,持有并使用□□是将承担相关法律责任的。”
一直坚持自己冤枉的买菜阿婆,忽的安静了下来,脸上纠结了些许,才开口道。
“今天算我倒霉,遇到什么事,我还有一大家子事情没有做,可没时间陪你们去闹。你一个小伢子家家的,不好好上学,真是多管闲事。”
买菜的阿婆目光狠狠地剜了宛陵一眼,那眼神似乎恨不得要撕碎了她。
事情结束后,围观的人群哄笑着散开,见这事最后得出结果后,他们便索性相互闲谈了起来。
宛陵听到其中人言语。
“刚刚那个是哪家的小丫头,真是个鬼机灵。”
“不过那个老婆子,可真是丢脸死了,什么家里忙的鬼话,就是想找个台阶下。”
……
“谢谢你了,小姑娘。”
“叔叔婶子,不用客气。”
“我们也没什么好谢你的,这个拿回去中午烧个汤喝。”李婶说着,从三轮车上抓了一大把菜装在塑料袋里给她,和上一世简直一模一样。
可以遇到他们,宛陵打心底挺开心的,她更高兴的是,她上辈子学的一些东西,竟还可以用来帮助人。
当时宛陵学习法学的初衷,是因为周青,而今天她可以顺利的处理好这问题,她是不是应该要好好谢谢那个人呢!
宛陵自嘲的笑了下,目光随意转向一边,离她不远处的屋檐下,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长得挺高,容貌俊秀好看,他穿着的是一身她所熟悉的校服,红白相间的颜色,阳光下,甚是耀眼,他面朝着她微微一笑。
宛陵脸色忽变。
随即她暗自捏住了自己的衣袖,心不禁开始有些慌乱,她垂下目光不再去看他。
周青……竟然是周青,她竟又见到了他!
宛陵很快恢复了平静,仿佛初识般的回之他礼貌一笑。
他似乎想要上前来对她说些什么。
宛陵只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拎着手里的菜,转过身,就离开了。
周青见她回身离开,先是一愣,随即苦笑了下。
这么快竟不认识他了么,他还记得她呢!
自初次尴尬的相识后,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似乎常可以看到她,或在树下,或在街角,或在书店,她总是独自一个人。
不过最近几个月,他倒是很少遇到她了。
他一直以为,她会是那种安安静静的,胆子很小的女孩,但今天所见着的她,仿佛和他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同。
除夕吃团圆饭,前几日,江叔将祖母接到了家里,竹苑还是太冷清,偏僻了些,不如家里方便。
江叔一直想将祖母接到这边,和他们一起生活,只是祖母更喜欢她的清幽小院,住的久了,舍不得走了。
那里有她养的鸡,鸭,狗,地里还有她刚种不久的小麦,油菜和萝卜,祖母说她要是不回去,谁来照看啊
要不是因为除夕,祖母早想回竹苑了,来了两三日了,她有些担心院里养的**有没有饿着,冻着。
饿着,冻着啊……
母亲去世后的第二年冬天,周衡发现了她的秘密。
他们那天争吵了,吵的很凶,屋里的家具被他砸碎了一地,她不想继续再和他待下去,就离开了家。
临离开时,周衡当时背对着她,宛陵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想看见他的表情,她只听他云淡风轻的说了句“出去了就别回来。”
然后她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屋外飘着雨雪,走出门后,宛陵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她看向别人都是成双结对,三五成群的谈笑风生,商量着去餐厅吃饭,或是看电影,或是玩耍。
只她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寒冬黑夜的街道上。
冬夜的冷风吹着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叶哗哗作响。
她又冷又饿,却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路上恰巧遇到了周青林伊他们,她只远远看见街角另一头的俩人。
周青旁若无人的替林伊将她脖子上的围巾系好,林伊低头宛笑,他接过林伊手里的雨伞,又牵起她的手一起走过马路,去了对面的某家餐厅。
他们走开后,宛陵慢慢踱步到一家橱窗外,她对着橱窗玻璃,抬手慢慢的将自己的围巾系好,就像刚刚他给林伊系的那样。
她一边系一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没关系的,我过得也很好,很幸福。”
“没关系的。”
她像自我催眠一样的,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
可系着系着,手上的动作却渐渐的慢了下来,橱窗上的画面也慢慢的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