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打哪儿开始的奇怪规矩, 不管做什么都要讲究个资历。
做官是, 做学问是,就连做买卖也是一样。
后起之秀本来就不容易出头,更不要说还是个外来的,势头一猛, 肯定要被地头蛇抱团排挤一下。
闯得过去就是过江猛龙, 闯不过去就得认栽。
跟其他土生土长,又个个恨不得能把历史吹到前前朝去的老资历酒坊相比, “杏花村”这家突然冒出来的酒坊很明显就是这么一个外来的出头鸟了。
俗话说,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杏花村”的酒好,而且还不是只有一两样当家的酒,而是所有的酒品质都好,不论贵的还是便宜的。
这就对本地的酒坊造成了冲击,肯定要被针对的。
可这招对付别人可能还行, 对付有老酒坐镇的“杏花村”就不行了。
很快人们就发现,“杏花村”不仅酒过硬, 人更硬。
来硬的,人家就比他们更硬, 来软的, 人家也有软的等着他们。
软硬兼施都没用, 打出去的棒子都被反弹会自己脑袋上砸了个头破血流之后, 就轮到人家给他们喂甜枣了。
明知道这甜枣吃下去就等于认输了, 他们也不能不硬着头皮吃下去, 总比饿死强啊。
就这样, 不过十年的时间,“杏花村”就力压一众老资历的酒坊,成了响当当的招牌,还为了推出自己新酒方便专门开了一家酒楼。
酒楼也叫“杏花村”,每当酒坊出新酒,就会在酒楼里最先让人试喝,还有机会在酒楼里喝到“杏花村”不对外售卖的压箱好酒,更有最合酒鬼胃口的下酒菜和各种专门用酒去调和的菜肴,久而久之也成了别有特色的一家酒楼,而不只是酒的附属产物了。
应全借来的身份就是这酒楼里的一个实习跑堂。
说是实习跑堂,其实也就是打杂的,真正的好跑堂没有十年根本练不出来,十个打杂的里头能学出来一个就不错了,混在里头半点不起眼。
师徒俩照着要扮的人开始“倒模”。
这是个细致活儿,林平之学的还不到家,主要的工作还是应全在做,林平之就是打个下手,闲着就试探了一句,“师父,我看您对那位老酒的态度不一般啊。”
都赶上对待宫里那位方姑姑了。
林平之还是知道那位“方姑姑”的真实身份的,所以才更惊讶。
应全笑了一声,反问道“那你看我那态度不应该吗”
林平之想想老酒给他留下的深刻印象,觉得这样的人也的确是值得另眼相看的。
不过以他的了解,他师父那简直是控制狂一个,只要是事关他家师公的皇图霸业,那简直是恨不得事事亲力亲为的,居然能这么信得过一个人的大撒把,那个老酒又是何方神圣啊,就那么值得信任吗
应全用“你还太年轻”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家傻白甜的徒弟,道“这要是放在从前老酒还不是老酒的时候,杏花村早就一统齐鲁酒业了,其他那些酒坊要么从,要么死,都得被吞了。”
林平之咂舌,这么彪悍的吗
他也是服了自家师父到处挖人的功力了,看应全没有告诉他的意思,只能在心里暗搓搓地猜一下过过瘾算了。
临走的时候听师父那话的意思,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还是个未完待续的故事,反正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
应全瞟一眼兀自瞎琢磨的林平之,深深觉得自己教徒弟的方式可能有哪里不对,越养越傻白,看来还是得给这小子紧紧皮子,不然等事情了解的差不多的时候,这徒弟出不了师,他还怎么退休呢
所谓信任是分等级的,像老酒这样的自然可以被应全划分到比较高的等级去。
不仅是因为老酒能干,更是因为,这是他亲手从地狱的大门口捡回来的人。
还活着,但又已经“死了”。
就算是曾对老酒恨之入骨、爱之入骨、又或者畏之入骨的那些人,只怕看到如今的老酒,都还是认得出。
没法子,这样让人难忘的人,也实在是不多。
应全把面具给徒弟扣上,先让林平之试试看。
说是借来的身份,其实应全跟老酒也是心照不宣。
他信任老酒是一回事,照旧掺沙子是另一回事儿,按规矩来,应全省事,老酒省心。
这个杂役就是应全掺进来的沙子之一,吞了丸子的那种,平时就是个木讷的形象,扮演起来很容易,至少在无情到来之前很容易。
主要当初林平之在宫里扮“小林子”的时候,冷血见过他一面。
应全可不敢跟这些个天才们赌记性。
四大名捕还是很名副其实的,有些事追命知道了,其他三个和诸葛神侯也就知道了,无情被派来不仅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技术帝,还因为他是师兄弟四个里头心思城府最深的。
应全觉得他这傻白徒弟跟人家的比还是略差了那么一滴滴,磨练一下也好。
好在这次也不需要跟人打什么交道,只要不远不近地观察一下,问题不大。
“行吧,差不多。”
应全打量着摇身一变成了个木讷小杂役的林平之,还算满意。
两个人的身量相仿,林平之收敛了眼神,改变一下姿态,两个人摆在一块儿比同卵双胞胎还要像。
“你就在酒楼里等着吧,会有人自动送上门的,到时候会有机会让你估量一下他们的深浅的,也别盯的太紧,据说那个花家的七子虽然目不能视,耳朵和鼻子却是天下少有的好使,别给我丢人。”
“好的师父,没问题师父。”
林平之嬉皮笑脸,心里还是知道轻重的。
应全就放心地把徒弟丢下,自己换了身装扮,出门就直奔当地最有名的青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