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雪盏桃樽不禁嘀嘀咕咕骂道:“堂堂知府,竟然如此是非不分,还恩将仇报!”
阿应闻言不禁眼噙泪光低头不语,辛堰则站起身来,向众人深施一礼,说道:“辛堰优柔寡断,先负爱妻,再惹灾祸。今日又连累各位受困于此,实在罪该万死。在下这就去找知府大人,只要换得城中太平,亲友安宁,辛堰任他砍,任他杀!”
慷慨激昂一番陈词,他立时要开门出去,被雪盏桃樽快手拦下。
阿应早泪如雨下,紧紧拉着辛堰衣袖不肯放开。乌波久那见状又急又气,干脆张口骂道:“你还想丢了央久那!”
羊澄观苦笑道:“知府本意是要你做乘龙快婿,你若遂了他的意,不还是要辜负阿应夫人。”
闻言辛堰手上一顿,鱼尺素又劝道:“辛公子,此事虽因你婚姻之事而起,但如今城中大乱民心动摇,事已至此,即便你低头认罪,知府怕也不会轻饶你我,想来还须另寻他法逃脱出去。”
乌波久那腾一声站起来,自告奋勇道:“他们见了虫子就怕,我再想法子放出虫子来,把他们赶走。”
鱼尺素眉头紧蹙,忧心忡忡道:“如此一来,是明明白白承认妖物之祸乃我们所为,就算脱身出去,与知府的深仇大恨怕是要真的结下了。”
羊澄观倒是换回嘻笑神情,饮了口茶,淡然笑道:“正是事已至此,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鱼尺素闻言一愣,不由得追问一句:“什么?”
羊澄观一边把玩手中茶盏,一边笑道:“看池管家神色,笔墨纸砚就是送上门,家信却是递不出去的。妖虫为患,这一桩事早触了知府逆鳞,他宁愿得罪丰乐长庆楼也不肯放你我一马,可不是要拼个鱼死网破。为今之计不如直截了当与他对阵一场,或许我们还有一条活路。”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几人皆垂首不语。唯独乌波久那摩拳擦掌,兴冲冲道:“等我叫出蜈蚣来,让他喊我阿爸。”
鱼尺素心下忐忑不已,满腹疑惑看向羊澄观,羊澄观从容一笑,倒叫她安定了几分。
辛堰与阿应低声耳语几句,随后站起身来,轻声道:“羊兄所言句句在理。据辛堰所知,知府大人最重官声民望。妖虫一事闹得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如不能妥善安抚民心,一则坏他为政的声名,二则升迁仕途必然因此受挫。无论是安抚百姓,还是向朝廷通报情由,总要寻出个真凶来交代。如今大人已起了疑心,认为城中妖虫作乱是你我指使……”
他顿上一顿,又压低几分声音:“你我若想脱身,或许只能像羊兄所说,明刀明枪拼一个鱼死网破。”
看羊澄观鱼尺素皆低头不语,辛堰又道:“辛堰处事不当,连累各位身陷囹圄。得罪知府大人,二位远在京城的家人怕也要遭受牵连。辛堰当真是罪该万死……”
鱼尺素先开口安慰道:“辛兄何须自责,我们与辛兄一见如故,与知府无端为敌,都是命中定数,哪里能责怪辛兄?”
羊澄观懒懒散散倚靠在墙边,微微一笑:“情势至此,在座几人中只有辛兄与知府有过往来,与其自揽罪责,辛兄不如想想应对之策。”
辛堰点头道:“我与阿应商量了一个法子,几位看看可行与否?”几人忙屏气凝神,听他一一道来。
花厅外,衙役兵丁逡巡不断,鱼羊几人在屋内也按捺不动。及至过了未时,才有人匆匆开锁敲门,喊道:“公子,笔墨送来了。”
雪盏桃樽开了道门缝,见是池管家,不由得冷起脸来,一唱一和讥讽道:“这早晚才送来,怕不是劳烦管家老爷四处奔走,集齐了湖笔徽墨端砚宣纸?”
“是呢,我们还当知府大人直接差人去京城报信了。”
池管家小心翼翼递上笔墨纸砚,讪笑道:“是老身年迈昏聩,忙碌之下竟忘了打发小厮先送来,故而现在亲自上门来赔罪。”
鱼尺素在里头听见声音,直接吩咐二人道:“先接过来,莫要为难老人家。”
雪盏桃樽硬邦邦夺过来,啪一声又将门紧紧关上。池管家叹了口气,默默挂上门锁,转身离去了。
之后花厅内一片寂静,直到红日即将西坠,雪盏才吱嘎一声开了窗,向外高声喊道:“还喘气的过来一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