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卡特莱亚笼罩在季风带来的茫茫水汽中, 这座白色的城市宛如伫立云端的天空之城, 伊丽莎白有时候会觉得时间在这里的流速是不一样的,好像这座小岛是岁月永恒的罅隙,一切都变慢了。
“你知道……鲍德温四世吗?他16岁的时候就率军打败了萨拉丁,还是以少胜多。”
伊丽莎白靠在大理石柱上, 看着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溅起的水花在濡湿她的裙摆之前消隐无踪,感谢曾经在这里刻下咒语的巫师们。
因为天气他们今天没有出门, 凯厄斯正坐在宽大的扶手椅上细心擦拭着一把长剑, 听见她的问题,他抬起头有些疑惑地问, “耶路撒冷之王?”
“是的。”伊丽莎白点点头。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本来不是凯厄斯一向来会关心的,但既然她问了, 他就还是认真搜索了一下记忆,终于从某个角落里勉强翻出来一点东西, “他的叔父鲍德温三世在他出生时向他许诺了王位,但他是个麻风病人,在他病情恶化去世后没多久,萨拉丁就攻占了耶路撒冷。”
“那你见过他本人吗?”伊丽莎白朝凯厄斯走去, 自然的坐到他椅子的扶手上, 伸手要他手中的剑。
“我没有见过他, 他的生命太短暂了。”凯厄斯把剑柄递给她,自己扶着剑刃,这把剑不轻, 他怕她拿不稳。
“我知道,”伊丽莎白点点头,“他只活了20多岁……但是最高议廷、各大教区、所有贵族百姓,即便知道他会被麻风损毁身体,甚至不会有子嗣,还是忠诚于他的统治,他应该是个英明的国王。”
“悲剧的命运让他的王冠更加吸引人了。”凯厄斯冷漠的评价,任何男人的名字从伊丽莎白嘴里说出来都会让他不舒服。
察觉出来凯厄斯不喜欢这个话题,伊丽莎白没有再问,她低下头好奇的打量手上的剑,发现这把剑相当朴素,没有多余的花纹装饰,造型和现在常见的不一样,材质也很特殊,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这是什么做的,铜吗?”她用指尖敲敲剑身,这显然不是铁器,铜的熔点比铁低,因此开采和制作也更加容易,在遥远的过去,铜最先登上战争舞台。
“是的,”凯厄斯轻声回答,“这是我11岁那年正式得到的第一把剑的复制品。”
“11岁?”伊丽莎白惊讶的转过脸看着凯厄斯,这把剑光是剑柄就很重,看起来至少应该是成年人使用的。
如果告诉伊丽莎白自己开始使用武器的年纪她会更惊讶的。凯厄斯点点头,他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滑过剑刃,锋利的武器没有在他如今苍白坚硬的皮肤上留下一丝一毫痕迹。
这听起来像是某个故事的开头,伊丽莎白好奇了,她轻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凯厄斯在心中斟酌了一下语句,固然伊丽莎白不是看待事情非黑即白的天真孩子,但即使她能够理解,他也不想用千年前人类残酷的生存方式吓到她。
“迈锡尼文明和数个近东帝国一同衰落,”看伊丽莎白似乎有些不解,他为她举了几个例子,“比如赫梯和埃及文明,当多利安人举着铁兵器从海上南下,落后的铜质武器把希腊带入黑暗时代。”
说起这些历史,让凯厄斯的耳畔隐约响起了战吼和刀剑刺入人体的特殊声音,但他现在也只能朦朦胧胧记起曾经鲜红的血液流下额头的感觉。
他是在战场上成长起来的,短暂的人类生涯中甚至没有时间学习完整的读写,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在得到第二次生命之后,他才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格外欣赏艺术和知识。
“我的父亲畏惧战争,整个国家和他一同沉浸在强大繁荣的美梦里,他的唯一政治手段是通过联姻来巩固权力,但可笑的是人们无视了他的懦弱,只赞扬他的宽容。”
说到自己的父亲就无法克制不屑的目光,凯厄斯冷冷地说,“身为国王,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宫廷的诡计里,留下一个外强中干的国家……他,也曾一度被称作是英明的君主。”
他曾经发自内心的敬爱过这个他称为父王的男人,可这种爱在他不顾母亲的恳求娶了第三位王后之后就烟消云散,凯厄斯有好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这让他对自己在乎的东西充满了保护欲。
他的父亲总是选择向自己的兄弟和贵族妥协,用退让来换取一时的和平,到死这个懦弱的人都不明白野心是一个多么贪婪的怪物,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喂饱它,只会让它越来越强大,直到最后将豢养它的主人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