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荫森森,景色清幽。一辆样式平凡的马车在凉亭缓缓停了下来。马车的帘子被掀起,慕容复率先跃下马车,没一会,帘子再次被掀起,一袭碧色罗裙的少女怀抱一黑色的古琴,从马车里探出身子,少女盈盈浅笑,衬得清雅秀丽的面容越发柔婉,白皙的小手放在了对方向上伸出的掌心里,足尖轻点,借着交握的双手,翩然飘落在慕容复身旁。
阿碧将琴放在凉亭的石桌上,对着慕容复俏皮一笑,“公子,师傅他行事与他人不同,不喜见外人,唯有琴音才能引他出来。”将琴置于石桌之上,阿碧端坐在石椅上,素白的双手覆于琴面上,指间轻弹,音色宛转,如同燕子坞的流水,轻缓沉稳,温柔寂渺。一道清和雅逸的琴音也随之和来,由远渐近。一青衣老者盘坐在牛背上,长须飘飘,手抚古琴,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姿,一曲奏毕,老者捋了捋长须,点了点头:“多时未见,阿碧丫头你的琴艺增进了不少,不错。”
“师傅!”阿碧笑着迎上前,慕容复紧跟其后,拱手问好“前辈。”
“阿碧丫头,你师祖在和你范师叔在棋艺对弈,我带你拜会他老人家,慕容公子也一起来吧。”康广陵将阿碧和慕容复带到一间木屋前,木屋前生着一巨大的古树,一瘦弱老者坐在石凳上,手执黑子对着石桌的棋盘思索着什么。范百龄在一旁恭敬得站着。
“师傅,这是我的徒儿阿碧。”康广陵走上前向老人行了一礼。
“师祖。”阿碧朝老者施了一礼,苏星河目光扫过阿碧,那双淡然的眼眸让阿碧感到莫名的压力,慕容复见状,握了握她有些泛冷的小手,阿碧感到一股暖流从手心流过,身上的压力消失不见,对上慕容复担忧的目光,阿碧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
苏星河将目光落到慕容复,凝神打量片刻,康广陵走上前,在苏星河身旁轻声耳语。苏星河听完,再看慕容复时,眼中精光闪烁。
“慕容公子你的棋艺如何?”
“尚可。”
苏星河又道:“这个珍珑棋局,乃先师所制。先师当年穷三年心血,这才布成,深盼当世棋道中的知心之士,予以破解。然而数十年过去了,竟未有人能参解得透。不知慕容公子可否为老夫解惑。”
“有何不可。”慕容复自信一笑,以他今生的武功修为和心境,可不比全盛时期的无涯子差,未必不能解开这玲珑棋局。慕容复手执白子和苏星河认真对弈起来,两人你来我往的落子,在场的三人立在身旁静静候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师兄真是好雅致,在这里和人对弈。”一道浑厚的声音从竹林外传来。一头飘逸银发,常蓄过肩长须,拿着一把逍遥扇的中年男子大袖飘飘,率先而行。他奔行并不急遽,但在这陡峭的山道上宛如御风飘浮,足不点地,顷刻间便没入了前面竹林之中。他身后的众弟子大声呼着“星宿老仙,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法驾中原。”
“不好,是丁春秋!”康广陵和范百龄心头一震,神色沉重。
“不知这次和师兄你对弈的又是谁?”丁春秋摇了摇手中的逍遥扇,语气甚是怪异。
慕容复向丁春秋横了一眼,继续专注于棋局,不带一丝犹豫地落下了白子。
丁春秋见没人搭理他,气得一挥衣袖,浅运内力,将三笑逍遥散向慕容复挥去,三笑逍遥散无色无味,中此毒散的人在笑了三声之后会立即致命 。没有如意料中那样看到慕容复出丑,自己的一个弟子却在大笑三声后毙命了。丁春秋脸色下沉,此人怕是不简单,没见他举手抬足,便将毒粉转到了自己弟子身上,这显然并非以内力反激,以自己见闻,一时也想不出那是什么功夫。他心中只是想着八个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原来是姑苏慕容,慕容公子你杀了我弟子,这笔账该怎么算?”虽说死了一个弟子,丁春秋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怒容,神态显得甚是悠闲,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死了一个人算得了什么,待我用化功大法将这小子的功力化去,星宿老仙胜了姑苏慕容,那便是天下震动之事。要收弟子,世上吹牛拍马之徒还怕少了?”
“真够无耻的,明明是你想暗算慕容公子。”康广陵怒道,丁春秋是整个师门的最大的仇敌,背叛师门,将师祖无崖子打下悬崖,师傅苏星河为避他再袭击,忍辱自扮聋哑,遣逐他和其他七个师弟,他对丁春秋可谓是恨之入骨,无奈自身武功低浅,无法将其除之。
慕容复气定神闲地将一枚白子下在棋盘之上。苏星河脸有喜色,点了点头,下了一着黑子,慕容复跟着便下白子,苏星河又下了一枚黑子,两人下了十余着,黑子、白子在阳光下晶莹发光。
看到棋局中奇妙紧迫的变化,凝神片刻后,苏星河满脸笑容,拱手道:“慕容公子天赋英才,可喜可贺。先师布下此局,数十年来无人能解,慕容公子解开这个珍珑棋局,在下感激不尽。”等了三十年,终于盼得有人能解开这错综复杂的棋局,解开之人还是在江湖上享誉盛名的南慕容,总算不辱师命,苏星河顾不得在丁春秋面前装聋作哑了,站起身,神情颇为激动。
“前辈过誉了。”慕容复拱手起身,按辈分来讲苏星河是阿碧的师祖,该有的礼数慕容复自然不会少。此次来擂鼓山,不单单带阿碧来见她许久没见的伯父,同时他也有事情想找无崖子求证。想要见无崖子,无疑要解开这珍珑棋局。
“砰!”棋盘和底下的青石从中裂开。
“你们竟敢无视我,简直不可饶恕!”丁春秋见两人只顾着下棋,丝毫不把他当回事,一怒之下一掌劈过去,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飞身掠前,再度伸掌劈向慕容复。慕容复闪身避过,辗转间两人斗在一起。
“星宿老仙,法力无边…”星宿派的弟子在他身后加油助威。
“慕容公子,小心丁春秋的化功大法,不要对上他的手掌。”苏星河在一旁急声提醒道。阿碧紧紧注视着那道青色的身影,听到苏星河的话,心中的担忧更盛。
“堂堂姑苏南慕容,竟然也怕接我一掌,说出去也不怕被江湖人耻笑!”丁春秋看到慕容复如此游刃有余的尽数将他的掌法化解,让他想用化功大法化了他的功力也无从下手,不由想激慕容复一番。
“希望你到时不要后悔。”慕容复勾唇一笑,运转功法,迎掌对上。
见两人手掌第一次对上,丁春秋心头一喜,然而这喜悦仅仅维持了几秒,他感觉自己的功力竟然在渐渐流失,不由脸色大变,这怎么可能?难道不应该是他将慕容复的功力化去?还是说这是那诡异的“斗转星移”将他的化功大法反弹回来,他震惊的看着慕容复,却见慕容复一脸平静,想到自己几十年的功力可能都被对方化解,他惊恐的想甩开慕容复的手,却像被粘住似的怎么也甩不开。
“摘星子,狮吼子,你们是死人吗!还不快来救为师,快将慕容复拉开。”自己的内力只剩下原来的三分之一,丁春秋心中恐慌,束手无策的他只能寄希望于麾下众弟子,却不想他弟子中又有哪个是真心待他,怎可能有人在危急关头不顾性命之忧搭救他。
“这…”摘星子和狮吼子面面相觑,谁也没上前。星宿派的余下弟子见门派中武功最好的大师兄二师兄都止在原地,没有上前搭救,更是不敢作声,他们只会拍马屁,可不会什么武功。
“迟了。”将丁春秋剩余的三分之一内力吸尽,慕容复收掌,脚尖点地,翩然落到阿碧的身边。丁春秋全身发抖,慢慢俯下身来,双手撑在地下,似乎便要虚脱。本来红润不显老态脸上,竟布满了一条条纵横交叉的深深皱纹,俨然成了一个垂暮老人。
“公子,有没有受伤?”阿碧轻扯慕容复的袖子。
“放心,我没事。”看着一脸紧张的阿碧,慕容复轻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