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杰急着看林斓知道此事后的应对, 偏林斓身边的陪房近日个个深居简出, 他派去的人好不容易才想出法子把话递到林家下人耳边,那仆人记恨这几日刘文杰的辱骂责打,难免又添油加醋了一番,将话说的更为不堪。
林家仆从自然怒不可遏, 可此事关乎林斓清誉, 他们也不敢擅作主张,只得按捺住心头怒火回去报信。
林嬷嬷等听了也是又急又气, 大骂造谣的人黑心烂肺头顶流脓, 其中阿月更是悔恨已极,只觉都是她那日胡言乱语才招来这样大的祸事, 平白污了自家姑娘的清白, 冲动之下跺了跺脚就要去外头找人理论,林斓作为谣言污蔑的对象面上却是平静如初, 还让镇静些的阿青把阿月拦了下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林斓难得能静下心做些针线活计, 几日下来已将牡丹绣的娇艳欲滴,这会儿细致的将针别到针垫上,她才抬头横了阿月一眼:“你要去与人说理不成?”
林斓面上浮起一丝似嘲非嘲的笑意:“造谣生事之人图的不就是谣言极难澄清, 要的不就是百口莫辩?便是你冲出去赌咒发誓,恐怕也无人理会, 世人不过是闲暇时说个乐子,真真假假又与他们有什么相干,你越是在意, 他们便越是得意。这便是言词如刀,杀人诛心。”
且……她自那日之后每每夜半寂静无声之时扪心自问,总是叫贺芝或骄矜或黯然的模样扰了思绪,竟也不敢再说一句问心无愧,清者自清。
见林斓不知因何事神色落寞,似乎并无追究之意,林嬷嬷不免更为着急,苦心劝道:“我的好姑娘,这可不是大度的时候!便是您不想计较,也总要拿个姿态出来,不然这些混账话今儿在庆平城里头传,明儿就能传去不破关,后儿说不得就进了京。外头那些人只求一时嘴上痛快,哪里管会不会祸害了旁人一辈子的声名。您金尊玉贵,怎能让人这样中伤!”
林嬷嬷说着眼里便流下泪来,林斓怕她年纪大了受不得气,急忙握住了她的手:“嬷嬷莫急,再过些日子家里人就该到了,咱们离了此处就是。您若是气坏了,可让我怎么办呢?况且谣言止于智者,不信的人自然不信,信的人便是咱们一家家上门去说,他们也不过当面应承,背后只有更难听的。”
“正所谓天下谁人不说人,天下谁人不被说。咱们只管安心过自个儿的日子,造谣生事之人瞧咱们没事人一样自然坐不住,到时候做多错多,有账一处算就是了。便是他们把话说上天去,难道有人敢来伤我一指头不成?”
不用查问林斓也知道这突如其来的谣言是从何处来,左不过是刘家那些人。只是她心中揣度着是赵夫人心中气不过做下了此事,却没想到竟会是刘文杰急不可耐找了个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罢了。
林斓所住的汤泉庄子一切如旧,既无人出来脸红脖子粗的与人争辩,也不曾流露出半点焦虑忧愁,这让等着看热闹的刘文杰如何忍得。恰巧他之前被贺芝护卫打出来的伤需要正骨,他便趁机把赵夫人与陈黛二人都撵了出去,又招了人进来将林斓如何残害夫君一事润色一二,打算拼着赔上自己的名声也要让林斓之名臭不可闻。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林相在朝多年明里暗里的仇家对手也有不少,此事事关林相最为疼爱的女儿,这些人要是能知道这样大的热闹焉有轻轻放过之理?
到时即便林斓能离了此地归京,有那样的名声拦着,她还能当真二嫁到什么好人家不成。至于六殿下,若是不怕满城风言风语,自然可以将林斓娶回家去。
刘文杰筹谋好了一切,只可惜那小厮在他面前将胸脯拍的山响,最终却连府门都没出去。
倒不是小厮胆大包天连刘文杰都敢骗,而是上至刘侯刘老太爷下至扫地的婆子都跪在了正门内恭迎圣旨,这小厮自然也不能例外。
来宣圣旨的不是别人,正是林斓之长兄林文。林文十四岁入仕,多年来一直伴显德帝左右,初任起居郎,后迁中书舍人,得显德帝以自家子侄称之,乃是京中青年一代翘楚,刘侯再自诩清高不党,当初见了林文也免不了挤出个笑模样。
此时一见林文森然的面色,再一听他那冷得戳人心肺的语调,刘侯心里就是一苦,也熄了先找林文打听一番圣上心意的念头。
当初林刘两姓结为姻亲,这位京中有名的温润公子待他们父子当真是化雨春风处处周到,哪里是如今这般面冷心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刘侯倒是还想摆出长辈的款儿来与林文说道几句,可一想如今林氏人还在城外庄子里住着,两家怕是要因一妇人反目,刘侯的心肠便也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