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祷毕,宝钗默默地来到院中,只见树上光秃秃的,树枝些微有些绿意,两片稀疏的树影投在地上,像丝毫不动一样。宝钗感叹一回,走进屋里,不一会儿又来到院中,站了一刻又进屋去。如是者再三,真是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等到太阳落山,却不见贾宝玉和贾兰回来。王夫人等只当是他叔侄二人在路上走得慢。可是天已如更,仍不见宝玉和贾兰回来,大家便急得再也坐不住了,忙忙地商议要去找寻。
众人正在忙乱,只见贾兰哭着跑进院来。贾政忙问缘故。贾兰哭道:“二叔找不见了……”贾政急问:“不是一起出考场的吗,怎么就找不见了?”贾兰道:“二叔和我不在同一个试场,我先进场。我只当二叔后来也进场。哪知考完试出了考场之后,方听得试场的几个差役说,宝叔并没有进考场。我连忙左右打听寻找,也没有找到。听得有人说宝叔出了北门,我就往北门外去找。后来在北门外听见人说宝叔跟着一个和尚走了。我直找了两个时辰,也没有找到。所以现在才回来。”
宝钗一听此言,只觉五雷轰顶、天旋地转,险些跌倒。平儿忙扶宝钗回到屋里。宝钗趴在炕上,半日方渐渐清醒。想到宝玉离别时的不祥之兆,还有一天的不祥预感,果然应验,宝钗不禁伤心欲绝,泪如雨下。薛姨妈进来劝慰宝钗,母女俩个痛哭不已。
王夫人早已哭得死去活来,邢夫人和尤氏等在旁劝慰。贾政虽又气又急,毕竟心中还有主意,道:“既是午间才走的,想来一定走不远。左不过是在附近的寺院道观。你们先别急着哭,待我明日早上去找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孽障来。”王夫人等一听这话深觉有理,都略略止住。独有宝钗,心中深知宝玉此去绝非寻常出走,更觉万箭攒心。王夫人和薛姨妈左右劝慰,宝钗只得勉强止住。众人一夜无眠。
贾政心中焦急,想要亲自去找。王夫人劝道:“老爷现在身上不好,走路尚且拄拐,怎能骑马。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还让我活不活了!还是让兰儿去请贾蔷和贾芸吧,让他哥几个去找。”贾政无法,只得让贾兰去请贾蔷和贾芸两个。
贾兰也欲去找。贾蔷和贾芸都道:“哥儿已经考过一场了,要是把今天的场次耽误了,岂不是前功尽弃,还是我们去找宝叔吧。哥儿只去安心考试。”贾政也道:“蔷芸二位哥儿所言甚是,你去安心考试。你二叔还是有劳你二位哥儿去找。”贾兰只得从命。
第二天早上天还未亮,贾蔷、贾芸已到了北门。等了一刻钟,城门才开,两人便骑马出城而去。在路上无论遇到村头老妪,还是乡野村夫,两人便问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和尚带着个年轻人,附近有没有寺庙道观等语。
贾蔷和贾芸多方打听,毫无音信。当下进了一处村庄,想找个人问问,只是半日不见个人影。二人正在着急,见一个妇女出来倒水,贾芸忙上前打千相问。
那妇人抬起头来,见眼前这个人有点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贾芸也觉这个妇人怎么这么眼熟,再一细看,惊道:“这不是袭人姐姐吗?”那妇人也大吃一惊,倒退一步,道:“请问你是?”贾芸忙道:“我是贾芸啊。当日我去宝叔房中,姐姐还倒茶给我吃。”半晌,袭人道:“想起来了,原来是芸二爷。二爷怎么到这里来了?”贾芸便把寻找贾宝玉的事说了一遍。袭人眼圈早红了,把贾蔷和贾芸两个让进院里。只见院里堆着些柴禾,小小的几间房屋,只有一间屋子的门上挂着旧门帘。掀帘走进屋里,地下摆着一面方桌,四张椅子,皆是陈旧不见颜色。炕上放着一床被褥,也是破旧不堪。破褥底下一溜破席露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