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和贾兰忙回家来,把王仁的勾当告诉了王夫人。王夫人一听十分生气,本想等晚上王仁回来训斥他一顿。转念一想,这等泼皮,骂一顿也无益,只不再给他钱便是了。所以此后王夫人便不再理王仁,也不给他钱。
王仁见王夫人不理他,气急败坏地赌气去了,一连几天不曾回来。
这一日王夫人、薛姨妈、宝钗等正在吃饭,只听得院中一阵脚步乱响,方欲出去看时,只见王仁和贾芹等四五个人闯了进来。王仁一见王夫人,吊着嗓子叫道:“如今我妹子不在了,妹夫又远在云南,我作为外甥女的的舅舅自然是最亲的人,外甥女的事自然该由我做主。我已经为外甥女寻了一门好亲事,乃是大户人家,家产万贯。今儿我来带外甥女回去,不几天就要过门的。况外甥女在你们这里粗茶淡饭,很受委屈,我也于心不忍。”说罢,就到另一间屋里去找巧姐儿。这里王夫人和薛姨妈见王仁这副德行,气得说不出话来。
宝钗见状,悄悄对王夫人和薛姨妈耳语了几句,二人不住地点头。一时王仁带着巧姐儿过来,王夫人道:“你是舅舅,外甥女的事自然是你做主。只是你之前一声也不吭,现在却突然要带走,我心里如何能舍得。这样吧,你先回去,这里我给她做几件新衣服,再准备几百银两,也算对得起她死去的娘。你三日后再来。”王仁一听,心想:过三日也无妨,况还能得到许多银子。遂喜道:“姑妈到底是明白人。也罢,那我就过两日再来,请姑妈打扮好外甥女,准备好银子。”说罢,扬长而去。
王夫人和薛姨妈气得直哆嗦,又叫来众人商议计策。李纨道:“要不托龄官照顾吧。”宝钗道:“他来寻不见巧姐,岂会善罢甘休,必会时常来寻。托龄官照料,一月俩月则可,要是时间长了,保不住不走漏了风声。还得另寻个安全的去处为是。”众人听宝钗说得有理,又细细商量,不知计将安出。
忽然平儿抬头道:“太太,莫不如把姑娘送到那个刘姥姥家去吧。”王夫人一听,方想起当日来贾府打秋风的刘姥姥,思忖了一会儿,又问薛姨妈。薛姨妈道:“这个刘姥姥确是个憨厚老实的庄稼人,看着倒挺靠得住。”王夫人又问宝钗李纨等,众人皆认为薛姨妈说的有理。
王夫人和薛姨妈等又过东院来和邢夫人商议。邢夫人本就深恶王熙凤,对巧姐儿不闻不问,今见王仁陷害巧姐儿,除了在心里冷笑外,那里管别的。因说道:“太太说的极是。”王夫人见邢夫人无话,就决定把巧姐儿送到刘姥姥家避难。
平儿哭道:“二奶奶疼我一场,我尚未来得及报答。如今姑娘有难,请太太准许我跟了去服侍姑娘,也算是报答昔日二奶奶待我的情义。”王夫人眼中含泪,答应让平儿陪着巧姐儿一同前去,又忙和李纨等一起准备银钱行李。
第二天傍晚,天色刚暗淡下来,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来到巷子里,三个人影上了马车,便急急地出了巷子,直奔城外而来。
盛夏的晚上甚是闷热,知了在朦胧的月光下叫个不住,偶尔还能听到几声蛙声。宝玉和贾蔷赶着马车,平儿和巧姐儿坐在车篷里,四人静默无言。宝玉和贾蔷早上已经去过刘姥姥家,故现在走起来倒也轻车熟路,约两个时辰的功夫就进了村庄。
宝玉四人来到刘姥姥家门口,只见刘姥姥带着狗儿两口子和孙子板儿青儿早已在门口挑灯迎候。刘姥姥等一见平儿等陪笑着迎上来请安。平儿、巧姐儿和狗儿、狗儿媳妇也相互问安见过。刘姥姥和平儿扶着巧姐儿,狗儿媳妇在前引路。
巧姐儿眨着两只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只见大门大开,门扇上贴着门神。走进院来,小小的院子被数十根灯烛照得通红。中间有一畦蔬菜花木,蔷薇等藤蔓花草已经顺着竹竿攀到了房上,昙花、丝瓜花等开得正艳,香气满院。一条砖铺的小路直通向顶头的三间上房,左右两边各是三间侧房,显得很规整大气。来到上房,门上挂着一款崭新的大红软帘。掀帘进屋来,只见灯烛辉煌,地下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几张椅子安放在四周。正面墙上贴着三星高照富贵图,下面安放着一张几案,两边各放一把椅子,椅子上搭着靠背。炕上叠放着两套被褥。屋内的陈设都是崭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