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明亮,秋风飒飒。他们两人这一番追逐,远离了众人。
苏雪遥为我喘着气,她伸手推着他的肩膀,让他放她下来。
然而谢衡月却吻得更加用力,他的臂膀非常坚实,他紧紧压制着她的一切反抗,用力吻着她,让她意乱情迷,吻着她,直到她没有丝毫力气,在他怀中化作了水,浑身皆变得柔软起来。
谢衡月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他低声在她耳边道:“等你毒解了,半年后我们便圆房吧。”
苏雪遥不由脸红了。在那瞬间,他们皆想到了厉芜尘刚才粗鲁的言辞。
夜凉如水,秋风吹过,发黄的蒿草晃动着,谢衡月搂着她坐在草地中,随手摘了一朵淡黄色小菊花,便插在了她的发上。
苏雪遥伸手将那小花儿摘了下来,待要扔掉,却觉得月光下它显得十分可爱,一时有点儿不忍心。
谢衡月凑了过来,握着她的手,使劲儿一吹,花瓣被他吹散了,她手里只剩下光秃秃的花蕊。
不等苏雪遥抱怨,谢衡月张嘴就将那嫩黄的花蕊吞到了肚子里,还顺势咬了咬她的手指。
苏雪遥又气又笑,然而谢衡月却抬起脸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道:“有我在,就要看着我,别的人,别的事,别的花儿,皆不能夺走你的目光。”
苏雪遥被他这样理直气壮的占有欲惊呆了:“夫君,你……”
谢衡月收紧了搂着她的臂膀,低下头去,望着她黑亮的眼睛,如今他们已经生死相许,他终于敢吐露一二自己的心事:“我就是如此。娘子你怕我么?”
苏雪遥脸一红,扭过脸去轻轻道:“不怕,然夫君莫要如此,不日便要进皇城,夫君人前不可如此了……”
谢衡月婚后一直沉湎与他小娇妻的温柔乡,闻听此言,才发现,他们甜蜜的新婚时节将要过去了。
明日战后,他将正式宣告加入夺嫡斗争,他再也掩藏不住自己的力量。他风流纨绔的形象将成为过去。他恐怕很难再如此无所顾忌地与她温存了。
他一时惆怅,轻轻问道:“娘子,在你梦里,厉芜尘救了你很多次,那你们,你们可曾……”
苏雪遥听他吞吞吐吐,既想装大方,又有点咬牙切齿。不由忍俊不禁,偷偷一笑。
她轻轻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道:“王爷总是跟我说,梦是反的,梦是假的。梦里的皆不作数。”
谢衡月咬着她的耳垂,恨恨道:“王妃怎么这句话记得这么清楚。该记着的事儿,却当耳边风?”
苏雪遥被他咬得身子一颤,不由搂紧了他的臂膀,她喘息着低声道:“夫君,梦中我也不曾与他如何。倒是夫君你,不知梦中还想着哪家娇娘……”
谢衡月闻言心中大定,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娘子吃醋的时候,比平常伶俐百倍。我这边厢说厉芜尘那个混蛋,你在这里就开始编排起夫君啦?”
说着便将她压在草丛里,肆意温存起来。而她低喘着,也悄悄搂上了他的腰。
前尘往事如流水,只需惜取眼前人。
却听远处传来了闷雷一般的隆隆炮响。两人皆一惊。
他们从草地里坐了起来,原来已经月上中天,这边的将士去偷营了。
随着炮声,那灿若繁星的两军帐篷中间出现了火光,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喊杀声。
他们站了起来,望着远方,滚滚黑烟升向了月夜。
谢衡月轻轻说:“我也得出发了。娘子等我回来。”苏雪遥投入了他的怀抱,一言不发地抱紧了他。
皇宫万寿殿里,隆庆皇帝睁开了眼睛:“我好像听到了炮声。”
门口一阵喧哗:“皇后驾到!”
昏暗的宫殿随着皇后的到来,也变得明亮起来。
皇后的从人一字排开,手里点着明晃晃的纯金镶八宝琉璃八角宫灯,四角垂坠着水晶璎珞叮当,煞是好听。
隆庆皇帝昏昏欲睡,眼睛睁开了一线,看着皇后微微吃了一惊。
已经是深夜,皇后却盛装打扮,穿着全套礼服。只见她头戴珠冠翡翠环绕,冠上遍插金凤,二十四只大小金花翠钿围绕,身穿藏青色袆衣,袆衣金线绣着凤凰,曲颈向天,毛羽灿灿。在宫灯照耀下,烨烨其华,灿烂无比。
皇后凤眼朱唇,既明艳又端庄,丝毫看不出年纪来,美得夺目。
隆庆皇帝叹了口气道:“梓童深夜来此,何故做此大妆?”
皇后俯下身去,抬起头悲切地说:“贼子攻城了,皇上不闻炮响么?”
皇帝:“喔”了一声,似乎在说隔壁家的事儿,闭上眼睛重新坐在蒲团上养神。
皇后脸上的悲恸之色扭曲了一刻。好像大戏开锣,观众却不买账一般。
但她迅速就恢复了情绪,接着以袖擦泪道:“皇上,东大营守将投敌,我们城中就剩五城兵马司几千人,羽林军精锐被皇上派去寻找大皇子,如今城中空虚,竟无一战之力了。”
皇帝不语。
皇后却极有耐心,没有观众也要把戏唱完。
她接着哭道:“皇上,天佑我朝,如今都城被围,危如累卵。皇上请及早做准备。妾身大妆,是想在敌军破城之时,以皇后身份体面殉国啊。”
一时皇后的从人皆哭成一片,跪下道:“娘娘不可。”
隆庆皇帝的眉毛终于动了动,他微闭着眼睛,疲惫地说:“梓童,何至于此呢?这炮声还远在城外。京师布防严密,城高墙厚,便要破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梓童回去吧,不要担心。”
皇后的凤眼闪着一道凌厉的光:“皇上!到了这般情势,皇上就早日立储吧!”
她的话音一落,殿里呜咽的哭声皆停了,只听到秋风吹着没关紧的大殿的门咯吱作响。丹炉的火光猛地腾了起来。
隆庆皇帝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越发疲惫起来,他睁开了眼睛。
他到底是当皇帝多年的人,自有一番威势,忽然不苟言笑起来,所有的宫人皆伏地不敢做声。
皇后的身子也微微一缩,垂下眼睛来,不再逼迫他,只等他明断。
隆庆皇帝的脸在丹炉的照耀下,没有丝毫表情,然而却令人不敢直视:“等明日吧。明日午时,若依然等不到援兵。便下诏立储。”
众人皆跪地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也款款膝行,凑过来,将手搭在他的膝盖上,抬头柔声道:“皇上求仙炼丹勤谨,妾身已有几月不见皇上了。如今……”
她忽脸上又现悲容,却勉力忍住,似乎是悲伤不能自禁:“今夜,便容妾身在此侍奉皇上吧。”
隆庆皇帝不由额角青筋跳动,他稳了稳心绪,还是平和地说:“梓童,炼丹之时需屏息静气,心不诚则丹不灵。梓童要为我炼丹助兴,可惜梓童虽是皇后,生辰八字却不对啊。”
隆庆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将手放在他膝盖上的皇后,皇后的脸,迅速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
然而皇后就是皇后,膝行退后向皇帝行了个礼,似乎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柔声道:“皇上说得是,妾身便告辞了。皇上不要太过劳累。”
皇后一行离去之后,隆庆皇帝轻轻叹了口气,他对一直伏在阴影里的杨内侍道:“朕已病入膏肓,药石难救,为什么她就不肯等等呢?这么多年都等了,就差这一时半刻么?”
杨内侍不敢接话。
皇帝也不是为了跟他交谈,他低声道:“小六,明天能打进来么?”
此时城外已经厮杀成了一片。谢衡月的人本来是打算去偷营,却发现敌营中那灯火璀璨是假象,不知道何时,叛军竟已经悄悄开拔,此时营房中的人马只剩十分之一。
谢衡月闻听奏报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要不是他们今晚偷营,恐怕会酿成大祸。
他立刻指挥众人分兵,敌人恐怕已经绕道去了北门,谢衡月需要立刻增兵北门。于是他只留少量人马,准备将留在营中的这拨残匪歼灭,大队人马皆去北门。
谢衡月去时匆匆,只丢给苏雪遥一句:“不要乱跑,等我回来!”他便穿上盔甲,急匆匆上阵去了。
鉴于上次袁腾义亦慕亦苒几个皆保护不力,这次他决定留了一对王府侍卫,让展宇领着,还找个高手来保护她。
此时月光照耀在营帐的顶子上,苏雪遥心里惦记着谢衡月,裹紧了被子,按住了正在玩着她长发的手,轻声道:“越姑娘,今日人困马乏。此处逼仄,越姑娘还去你的营帐中安歇吧。”
谢衡月找来的高手,就是越芙蓉。不知道越芙蓉怎么跟他说的,总之谢衡月现在似乎对她十分信任。
苏雪遥只觉此情此景十分荒谬。
她们前世见了面就针锋相对,至死皆未和解。而此时她却非要跟她挤在一个帐篷里,还要伸手搂着她,说这样暖和。
苏雪遥待要拉下脸来赶她走,然而她为人却十分乖觉,只要苏雪遥真心生气了,她便立刻软语哀求,身段十分柔软。
苏雪遥只能裹着被子扭过头不理她,心里叹气,原来这便是命中注定的宿敌。都重生了,还是甩不脱她。
却听她在苏雪遥耳边轻笑道:“阿遥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姑娘,无怪乎王爷对你一见倾心。我要是个男的,拼了命也要把你娶回家。”
苏雪遥闭上了眼睛,淡淡道:“越姑娘美貌出众,若为男子,亦倾倒众生。妾身笨笨的,不堪侍奉。越姑娘莫说笑了。”
越芙蓉轻轻笑了,声音又软又媚,令苏雪遥心中一动:“哪里要劳动阿遥服侍,自然是我来服侍阿遥啦。”
苏雪遥红着脸轻轻道:“越姑娘为何对我使这魅惑之法?我却不曾有这磨镜之癖。”
越芙蓉心中一凛,她没想到这娇弱不会武功的绝世美人,居然认得出她的小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