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坐下后,慕容季并没有把扇子还给顾晚晴,而是眯着眼睛仔细瞧着那题字,复又问道:“顾公子,这扇面可真是徐公所绘?”
徐公是当下最受人追捧的画师,走笔值千金,可这人又性子乖张,生前作画无数,可大多都被他自己烧了,这扇面若只是徐公真迹,定是千金难求。
顾晚晴自然说是。
慕容季点了点头,心中隐隐也有了定论,现在市面上假冒的徐公的画数不胜数,但这折扇扇骨乃玳瑁壳所制,也是难求之物,用来镶假画就得不偿失了,所以这画十有八九也是真的,只是他有些猜不透这小公子意欲何为。
“顾公子让人喊老夫来,可不能就是为了让老夫看这扇子吧?”慕容季将扇子合好,推至桌面中间,看着顾晚晴的眼里没有半点贪念。
“哈哈,慕容老先生,实不相瞒,我想用这扇子换慕容钱庄的文券,也就等于直接卖给钱庄,我在将钱存到钱庄了。不知道这生意老先生做不做?”顾晚晴虽说的自然,但心里也在犯嘀咕。
慕容季听了她所说,微微后仰靠在椅背思量了片刻,但还是带着几分歉意的对顾晚晴笑了笑,直言:“这钱庄拿物件抵债的虽不在少数,但顾公子这种换法还真是没有先例,这东西还是希望公子先去当铺当了再来钱庄吧,结果都一样,我们帐也好做。”
确实,她原本想的也是先去当铺当掉扇子,再来钱庄存钱的,可半路杀出的翠晓打乱了她的计划,现在翠晓还在羽裳阁,她得速战速决,所以就直接来了钱庄。被婉拒也是情理之中,顾晚晴也没再多说,起身准备告辞。
这时门外忽的传来一阵爽朗的男声:“哈哈哈,逾白,你这么久没来,我爹可天天念叨你呢!”话音刚落,书房的门便被推开,进来俩个年纪相仿的青年人,一个个子稍矮些,穿了身褐色锦袍,肌肤白皙,看着温文尔雅,满脸都是笑意,显然就是说话之人。
而另一个,顾晚晴聚睛一看,好么!安逾白!又见面了,难怪她觉得这钱庄名字耳熟,这可不就是安逾白做东的钱庄么!也是最后被陈琪天凉安破的产业,顾晚晴现在可没心思追究这钱庄为什么姓慕容,不姓安,她这会可满心的庆幸,庆幸这生意没谈成,她悔之不晚!
就在顾晚晴拾起扇子,准备打个招呼就离开时,一直没出声的安逾白却出声叫住了她,“顾公子,没想到又见面了。”
慕容季见他两人竟是认识,有些吃惊,以安逾白这不会弯弯绕绕的性子能结交到正常公子哥,那还是真是缘分,由此,慕容季也拦住顾晚晴,说一切好商量。
而一旁的褐衣青年却是一脸迷糊,目光在三人中间转着,听他们说完才反应过,感情你们都认识就我不认识?
“在下慕容辰,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慕容辰是慕容季的儿子,他本就性子跳脱,是个善谈之人,这一看就自己不认得顾晚晴怎肯放过她,上前一步便打起了招呼。
顾晚晴见此景,也知道不寒暄会,可能是走不了了,也对着慕容辰拱了拱手,说了自己的名讳。慕容季见安逾白来钱庄心里高兴,转眼看三个人都干站着,便挥手让他们坐下。
按现在的站位坐的话,顾晚晴身边本应该是慕容辰,可谁知安逾白长腿一迈,一撩衣袍便坐在了顾晚晴旁边,而慕容辰则被挤到了对面,好在慕容辰认识他多年,知道他的脾气,也不会和他计较,倒是多看了顾晚晴俩眼。
“顾公子来钱庄所为何事啊?”慕容辰脸上带笑,对着顾晚晴问道。
顾晚晴刚想说无事,慕容季却一拍手,想到什么似的对顾晚晴说道:“哈哈,顾公子,你这事老夫虽驳了你,但幸得你认识逾白,他是咱钱庄的东家,你现在找他说不定能开了这个先河。”
慕容季说的真心实意,可顾晚晴听了心里苦,之前她不知道这钱庄以后要破产,可现在她知道了,怎么敢往里存钱呐。
慕容季见她吞吞吐吐不愿说,以为她见了熟人好面子,不好意思直说,便替她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扇子拿来我看看。”听慕容季说完,安逾白就伸手问顾晚晴要扇子,他越来越觉得这长公主有意思了,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这长公主就拿着自家东西往外卖,也不知道她那皇兄若是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顾晚晴见他伸手,知道今日之事是躲不过去了,便把扇子递给他,打心底希望他别瞧上这把扇子。然而事实偏不随她所愿,“这扇子你想换多少钱?”
啥?顾晚晴直愣愣的看着安逾白,似乎没想过他会同意这桩生意,回过神来,顾晚晴咬了咬牙伸出五个指头:“五千两!”她心里忐忑,因为她想着报个高价,安逾白觉得赚不到便宜自然不会同意。
安逾白看着眼前皮肤细腻,又肉骨均匀的手指,以及手指主人一脸的得意的表情,心里莫名的发软,想了想五千两买把扇子虽然偏高了,但这丫头着实有趣,也就点了点头同意了。
顾晚晴见他点头,满是不可思议,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要价要低了,而慕容家父子俩个听了价格也是对视了一眼,眼里的情绪从诧异逐渐变成了然。
“哈哈,那顾公子问题也算解决了,哎!我年纪大了行事没你们年轻人灵活,顾公子您要是觉得这可以,我就让阿辰领你去换文券!”
慕容季笑着说道,悄然间称呼已换成了‘您’。
安逾白也觉得没什么不妥,握着扇子轻敲着手掌心,黑漆漆的眸子注视着顾晚晴,等她回应。
顾晚晴沉思了片刻,对安逾白说道:“行!那就这么定了!”,随后便转身跟着慕容辰去登记领文券了。其实她也并非意气用事,这慕容钱庄是举国规模最大的钱庄,况且距离慕容钱庄倒灶还有一年多,她可以在这之前把钱取走。
有慕容辰带着,签字审批一趟流程很快就办了下来,顾晚晴的文券也了手,她仔细揣好那张带着八角朱砂印的文券,和慕容辰告了辞,慕容辰也挽留,也是笑着目送她出了门。
顾晚晴出了钱庄,想着耽搁了不少时间,抬脚往羽裳阁赶去。
而慕容钱庄这边,慕容辰目送着顾晚晴离开后,又转身回了书房,一派悠然的坐进圈椅,伸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吹了吹热气,轻啜了一口。
“她人呢?”安逾白见他独自一人进来,等了一会也没再见有人,便出口问道。
“谁?”慕容辰先是微微一愣,继而恍然,看着安逾白手中的扇子戏谑道,“顾公子啊?拿了文券刚走了,不过逾白,刚开始我还真以为你交了他了个朋友呢。”
“什么意思?”安逾白端茶的手微微一顿,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慕容辰只当他装傻,狡黠一笑,指了指他手里的扇子道:“这徐公真迹的扇面加上玳瑁壳所制的扇骨,别说五千两,就是一万两也是有价无市的宝贝,你这笔生意可是赚了!”
安逾白听了这话,身子蓦的一僵,偏头看向慕容季。
而慕容季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他原本驳了那顾公子的要求就是因着这扇子实在宝贵,在他看来别说是一万两,就是俩万两也是有人买的,他虽是这钱庄的总掌柜,但这么大数额的生意,他还是自认为无权调配。
可现在金额是顾公子自己说的,契约也都签了,就算后续再来找算,可也不是钱庄的责任了。
这买卖做的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