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养心殿,刚下早朝。
皇帝背着手看着头顶上西暖阁的牌匾,上面写着“勤政亲贤”,这是雍正帝当初亲笔所书,元和帝望着这块牌匾,不知道默默的在想着什么,旁边伺候的太监孙朝恩低着头不敢出声,直到外面一个小太监跑来,在孙朝恩耳边悄声说了两句话。
孙朝恩这才上前,轻声禀报道:
“皇上,李居正来了。”
元和帝收回目光,嗯了一声,抬腿进了西暖阁。
孙朝恩赶紧朝那个传话的小太监挥挥手,示意他去宣李居正,然后自己低着头,回到了养心殿门外守着。
李居正一进了西暖阁,掀起朝服的下摆就要跪下请安:
“臣拜见皇上。”
皇上笑道:“快快请起,朕这次召你来,不过是闲谈几句,李中堂不必守礼,坐下吧。”
李居正老神在在,坐在了下手紫檀木椅子上。
皇帝拿起桌上的杯子,示意李居正喝茶:“尝尝这新上的碧螺春,早春第一道茶,十分清爽。”
李居正谢恩,也捧起了茶杯,笑道:“老臣眼馋这新茶许久了,幸得皇上垂怜,今日能贪得上这一杯。”
皇帝哈哈一笑,道:“这有如何?中堂若是喜欢,带上一罐回去。”
李居正连忙道谢:“谢皇上恩典,老臣这是有口福了。”
皇上道:“不知中堂大人近来身体可好?”
李居正道:“托皇上的福,老臣近来自觉得腿脚还算灵便,平日里也十分注重养生。”
皇上道:“哦?说说。”
李居正如数家珍:“臣每日饭后,必然脱去长袍,只着短衣,负着手在廊下百步走,直到微微发汗。”
皇上奇道:“若寒冬也着短衣?”
李居正道:“若非是鹅毛大雪,臣是不御长衣的。”
皇上表示十分佩服:“李中堂精神可畏啊!”
李居正捋捋雪白的胡须,道:“除此之外,臣每日早晨必饮鸡汁一杯,臣谓之铁水,晚饭后必饮黄芪一杯,臣谓之铁酒。”
皇帝笑道:“哈哈,好一个铁水、铁酒,黄芪可是苦的很,以铁水谓之鸡汁,看来中堂大人家里这鸡汁,也是苦涩无比了。”
李居正谦虚道:“苦口良药,苦口良药。”
皇帝叹了一口气,说道:“说道苦口良药,我才明白中堂大人之前良苦用心,”皇上放下杯子,恳切的望着李居正,“甲申年间,中堂大人上书割让台湾,我气得在养心殿摔坏了十几个杯子,大骂您老不识抬举。”
皇帝面带愧色的看了一眼李居正,才接着道:
“我如今想明白,当时我大清腹背受敌,法贼和日寇两面夹击,若不是抛出一个诱饵,让这两头饿狼转移了视线,我大清,危矣!”
皇帝说道动情处,红了眼眶,站起身来,朝李居正一拜。
李居正慌忙站起身来,朝皇帝下拜:“老臣不敢,老臣不敢。”
皇帝扶起李居正,哽咽道:“是我愚昧,是我愚昧啊!李中堂,您的高瞻远瞩,殚精竭虑,我竟然现在才明白。”
李居正也跟着湿润了眼眶,不论有多少人在背后骂他奸佞狡猾,但他这狡猾里,总有一分为着大清的心是真的。
做人臣子的,得到君主的理解,何其幸也!
李居正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继而叹道:
“当年我大清危在旦夕,前有法贼,后有日寇,皆对我台湾垂涎已久,日军若是侵占了朝鲜,唇亡齿寒,下一步就是我大清,又兼法贼在我中越边界骚扰,两头无法兼顾,我实在是无法,只得出此下策。”
李居正这时,才真的透露了一点真实心思,他接着道:
“抛出台湾,引得日军退军,我们才有空隙,全力击败了法军,可是法军在海面上,足足陈列了数百艘舰船,当时冯大将军虽然领着陆军击溃了法国人,但是海面上,我们实在是无力啊。”
“所以才不得不与法国、日本都分别签订了协议。”
“皇上,”李居正朝元和帝拱了拱手,“您千万得注意日寇侵华之心啊!当初甲申年间,我大清与日本在朝鲜签订了天津协议,拱手让出了一半的宗主国权益,实在是情势所迫,并非我所愿啊!皇上!”
这是在为自己叫屈,朝鲜本来是我大清的属国,就因为那个劳什子天津协议,硬生生让出了朝鲜一半管辖权,规定日本和我大清一样有着出兵朝鲜的权利了,元和帝心中暗嘲了一声老狐狸,面上却还是一片感动。
皇帝眼含泪水,恭敬的扶着李居正坐下,然后感叹道:
“我如何不知,如何不知啊……”
李居正又抹了抹眼泪,道:
“皇上,我大清这几年,风风雨雨,外界的各国洋人,都虎视眈眈,所以老臣才一力兴办洋务,阎大人在时,臣与户部协定,每年户部支出四百万两白银,用于购买军舰、洋炮。”
“可是,自从翁师傅上任……”
皇帝心中一动,终于来了!他摆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道: